武烈帝说，把原本应该是控制它的邪神克苏鲁干掉的，是一个自称叫摩呼罗迦的番邦青年，这个具体的斗殴过程，武烈帝难以言表，只是说号称天下四大神话之一的李晚晴和这位摩呼罗迦过了十招，然后就坠落云端神话破灭，接着一颗巨大的章鱼头颅应邀而来，垂下云端之后，张开血门大口就要吞噬掉这个悬浮在空中的番邦人。双方僵持了半柱香时间，年轻人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生出了六只光翼，然后向天空中的那颗章鱼脑袋劈出了一刀。那一刀之后，夜晚诡异地腾起了一轮太阳，长安全城人民接下来一个多月时间里都能品尝到美味而免费的凉拌海蜇头。

关于这个年轻人去哪了，武烈帝没有确切的消息，只是其后河州、朔州两地爆发了百年不遇的大旱灾，作物绝收，河水干涸，天空中同时升起两轮太阳。

我说不可能，者不是人类能做得出来的事情。武烈帝也拍案痛骂：“我也说不可能，这厮简直就是个妖怪，恶魔！朕的子民哟，朕的百姓哟……”

隋丽藻等到武烈帝一轮哭喊差不多快结束的时候，适时插话，说：“既然如此，不知道陛下来我们稷下学宫，尤其是来我们医学院，究竟是有什么吩咐？”

武烈帝拈起衣袖，擦了擦自己尚在垂泪的双眼，说：“旧闻稷下学宫是孔老夫子手创，历经千年，乱世隐，盛世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好端端的盛世，突然就天下大乱了，朕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学宫，一边亲自赶往此地，一边吩咐承露台和全真教对这只笼统记载于道藏中的天地玄牝之门，以及那此前并不见于任何典籍记载的邪神克苏鲁。等朕赶到学宫时，朕好巧不巧，收到了承露台的消息，说全真教兰掌教遍查道藏，发现学宫的开山始祖孔圣人当初在草创学宫时，曾经有‘开门于蔡泽’的记录，而蔡泽这个地方，却从来不曾见于任何记录。”

隋丽藻说：“有的，有记录的，在我们学宫的志书中有提到，蔡泽位于鲁国之滨，瀛洲与扶桑之间的某个位置。”

武烈帝瞪大了眼睛：“那么们开门时什么意思呢？”

隋丽藻说：“就是开辟宗门啊。”

武烈帝说：“那稷下学宫又是什么时候，哪来的？”

隋丽藻一愣，说：“当然是从蔡泽迁移过来的……”

武烈帝笑而不语。

隋丽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说：“等等，兰掌教遍查道藏？你的意思是……？”

武烈帝说：“当然也不完全对，这是全真教兰掌教的意思，他猜测，蔡泽是千年前的一个地方，孔圣人曾经在那里开过一次门，当然不是开辟宗门的意思，否则也不会记载在道藏里。那次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蔡泽就从历史的记载中消失了，孔圣人也因此回到了临淄开宗立派。不对任何人言及此事。”

隋丽藻皱着眉头说：“你是说，孔圣人他……已经开过一次门了？”

武烈帝左右看了看，伸手一指某块被压在最底下的石碑，说：“姬旦，把那块碑翻出来。”

我：“？？？为什么是我？”

隋丽藻怒嗔：“不是你还能是谁？！快去！”

我对这个武烈帝是一点也不感冒的。按理说面见一国之君还同桌聊天，这种事情搁在别人身上估计早就跪趴下两句三叩头了。可是我不一样，一则我师父从小就给我们破除封建概念，天天给我们念叨什么人人平等，什么君权人权，皇帝不过是大官头子，承担了最多为人民服务的责任，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什么的，另一方面，这货在许昌忽悠我去给他送信给荀彧，这分明是让我给他当炮灰，给荀彧发出个什么信号。要是荀彧在南阳的事情没成，估计第一个死的就是我。还好荀彧那家伙手腕强，一口气干死了赵长庚，掌握了南阳郡，控制了大魏最大的粮草辎重基地，让各地王爷们没有那个能力出兵勤王，保证了这个魏武烈帝顺利登基，我有功无过，不然现在坟头上的草估计已经开始长了。

可是我对于隋丽藻还是没有抵抗能力的，毕竟这位女先生不仅长得好，而且我师弟姬蜕还躺在她的手术台上呢……吧？

我花了两个时辰的功夫，终于把那块压在最底下的石碑倒腾了出来，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而此时那两个人就坐在我对面的桌边，默默喝茶静静看我。

我说好了，你们来看吧。

武烈帝冉建旻放下茶杯背着手走过来，一边看一边点头若有所思。

隋丽藻站在他身边，目光往碑上扫了一眼，眼神就有点直了，然后她看看我，又看看武烈帝，没吭气。

我说你们倒是说点什么啊，具体什么情况，别这样不吭气，我心里毛得慌。

隋丽藻说：“你觉得你犯错的几率高，还是陛下犯错的几率高一点？”

我说显然是陛下啦。

武烈帝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想到这种人总是很讲究面子的，虽然师父和我们普及了很多反封建的观点，但眼前这些人可能是无法接受的，真是一群可悲的人啊。但为了照顾他们的可悲，体现我们的文化和修养，我说：“好吧好吧，君王怎么会犯错呢，一定是我犯错的几率大一些。”

武烈帝立刻点点头说：“就是这么说，你搬错了石碑，我要的是那堆石碑里最上面的那一块，现在被你压在下面了。”

我看了看武烈帝，又看了看隋丽藻。后者耸耸肩，说：“你自己承认的。”

重新把那块石碑翻出来，又花了两个时辰，在这里两个时辰里，他们出去吃了个饭，回来还喝起了小酒，甚至还行起了酒令，作了十几首诗，终于，当浑身脱力的我瘫软在地面上时，他们过来看了一眼那块石碑，碑上就四个大字：“XXXX”（我看不懂啊！）*。

武烈帝问：“妙不可言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姬旦又搬错了吧？”

我默默闭上眼睛，将注意力提到最高，想要感应出来我那柄得意剑到底在哪。

然而隋丽藻开口了，她说：“应该没错，这块碑是学宫最古老的一块碑了，这四个字是鲁篆，虽然行笔粗糙，但盎然有味致。最重要的是……姬旦，你把手指头插进去看看。”

我茫然睁开眼睛，按照隋丽藻的吩咐，小心翼翼地把食指插进了这四个字的笔划里，直没至根。鲁篆的线条光滑流畅，刻痕的深度和宽度又刚好与我的手指相符合，我顺着石碑上的笔画缓缓移动手指，那一刻我忽然有一股很神奇的熟悉的感觉，就仿佛碑上的这些线条是我用手指在石上刻出来的一般。我甚至能感觉到以手指代笔勾画时每一刻的内心感受。

隋丽藻问：“怎么样？”

我抽回手指，看着指尖上沾上的一些灰尘和蛛网，居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我说：“感觉怪怪的，就好像，好像这些字是我写的……”

武烈帝瞪着眼问我：“你会写字？”

我说：“我会啊。”

武烈帝说：“那你写一个自己的名字来看看。”

我：“……”

武烈帝说：“就写‘姬旦’两个字，很简单的。”

我说：“我想清楚了，我不会写字。”

隋丽藻挥挥手，打断我们的话，她说：“最重要的是，这是用手指头在石头上刻出来的。我们知道，孔圣人当年是文武双全的，连春秋第一勇士子路也是他的门生。如果兰掌教所言是真的，当初孔圣人在稷下学宫山门之前，曾经在蔡泽这个地方开过另一个‘门’，那么这个门现在在哪里？后来又是怎么解决的呢？”

武烈帝说：“并没有解决。那道门其实到现在还存在。”

隋丽藻笑了起来：“陛下又说笑了。”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武烈帝郑重其事地说了六个字：“龙虎山，锁妖井。”

隋丽藻想了想，说：“陛下，龙虎山是张道陵张天师，开山于汉代，孔圣人则是春秋时人，二者相去近六百年，怎么能联系起来？难道这五六百年时间里，锁妖井的那道门一直都在迸出妖魔吗？”

武烈帝深深地看了我和隋丽藻各一眼，说：“张道陵虽然是汉代人，但老聃可是孔子同时代人啊。”

隋丽藻哑然失声，老聃就是老子，道家祖师，也是民间传说中的太上老君，相传还曾是孔圣人师，孔圣人如果开了门而不知道怎么收拾，他的老师老聃出面替他料理，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何况龙虎山位于古吴越境内。那时吴越之地，人烟稀少，多集中于河畔水边，以及会稽、吴郡等几个大都市，龙虎山这种穷乡僻壤，不像今天，那时候不过是江南百万群峦中的一座，藏一座被处理过的锁妖井还不是小意思？后来道家中四方云游，恰好被张道陵发现了这里，于是现有井再有道，正一派天师道开宗立派，也不是什么离奇的事情。

联想起荀彧从地牢里把我提出来问话时，曾经似有所指地说我坏龙虎山的大事不错，但不要坏大魏的大事，我几乎已经可以猜到那次在龙虎山，张天师，或者说当时在场的某些人要做什么了。

武烈帝站了起来，舒展身体，对我们说：“根据道藏的记录，天地玄牝之门每月十五开启一次，每次都有小概率有一到三名妖魔穿越而来，上次已经毁了朕的河州和朔州，这次朕不会允许再有任何妖魔前来放肆！当初，老子有办法镇压住玄牝之门，今天的人一定也会有办法！朕来学宫，是因为兰掌教说有办法可以解决此事，但需要丹溪先生和丽藻先生协助。现在，丹溪先生以及出发前往长安，朕要你们也随朕即刻出发！距离十五月圆之夜还有七天，我们快马加鞭，可以赶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