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老宅，林森禾坐在林之杨面前，久久没有开口。

“查到什么了？说吧，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没那么脆弱。”

林之杨看着林森禾久久不开口，又想着被林森禾要走的海南资料，心下早已明白了几分。

当年的海难看来并不简单，他或许真的被骗了。林之杨看着沉默不语，明显身上带伤的林森禾，也不再说话，就那样安静的看着，等着林森禾开口。

过了不知多久，林森禾双唇蠕动着，眼中有恨意划过，终于开口。

“爷爷，您当年真的没有怀疑过吗？”

“怀疑什么？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吗？当年海难，我们林氏能够都用的救援队全都动用了，连个碎片都没找到。跟前几年的马航差不多。要说怀疑，也只能怀疑，你父母去的根本就不是三明岛了。”

林之杨双眼含泪，至今还记得一支支救援队空手而归的样子，还记得每次看到空手而归的救援队，心中滴血的疼痛。

林森禾也还记得当年的一次次绝望，不由得心中一阵剧痛。

“那三明岛收购的时候，强拆事件，爷爷您也不知道吗？”

“森禾，你没有经历过拆迁，不知道其中的门道，要说三明岛拆迁里面没有暴力，没有威胁，谁都不会信，可有些事，只要没有反倒明面上来，我们就只能当做不知道。”

“爷爷……”

“我知道，你跟你父亲一样，不会牺牲岛民的利益，爷爷也希望是这样，但是森禾，你能管得住你，管得住黑风，但未必能管得住黑风下面的那些小头目，还有那些不入流的打手，爷爷教过你，有些事，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之杨说着说着，眼角有泪珠滑落，活了一辈子，在商场里打拼了一辈子，甚至几次都有姓名之忧，若是再不清楚林森禾要说什么，他林之杨也就白活了。

但有些事，有些手段，还是必须要教会林森禾，只有让林森禾学会了，看懂了，有些事情，才有能力，也有办法去做。

如果不懂商场上的生存之道，林森禾这个孙子，他始终还是不能放心，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商场里，最怕的就是有人打破平衡，去触动那些隐形的潜规则。

“可是爷爷，这件事，真的就这么算了吗？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林森禾泪流满面，不甘的看向林之杨。

“是啊，怎么可能？可是你的证据呢？你有证据吗？你能用什么来指正？我要是没猜错，你手里根本就没有证据，对吧？”

林之杨平静的看着林森禾，提醒着林森禾现有的事实。

林森禾沉默，查到现在，他手上除了白筱心那的几段录音，以及南海的那个老人，确实没人任何证据。

甚至就连这些证据，都不足以指正游钟书，游钟书有千万种方法可以不承认，可以找人顶罪。

至于他父母的海难，他甚至连一丝丝间接的证据都找不到，一切都仅仅只是推断。

“森禾，在没有找到足以顶罪的证据之前，不要轻易动手，更不要被对方看出端倪，就算对方已经知道你知道了，也一定要装作不知道，然后想办法让对方相信你不知道。否则，你就危险了。”

林之杨语重心长的看着林森禾，生怕林森禾因为激动，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也十分庆幸，林森禾没有私自行动，而是先到他这里，来找他。

“森禾，人的胆子，只有越壮越大，人的心，也只会越长越深，他既然能设计一场意外，就一定能设计其他意外，你如果不小心地堤防，一旦激怒了他，你随时也会变成意外。”

林之杨转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首饰盒。

“这是你母亲留下的玉镯，爷爷一直希望将它传给你的妻子，今天，爷爷把它给你，该如何选择，如何做，你自己决定。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爷爷都支持你。”

林森禾接过首饰盒，抚摸着里面的玉镯，点点泪滴，再次滑落，滴落在玉镯上，闪出明亮的光芒。

“爷爷，你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但也不会饶了他，我会想办法找到证据，让他伏法的。”

林森禾擦擦眼泪，终于不打算继续冲动，满脸真诚的看着林之杨，委屈的泪滴，抑制不住的涌出眼角。

“那就好，那就好，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心早已练得不是一般的深，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不然也不能帮着爷爷打下整个林氏，让爷爷，让我们林家，这么快在商场上立足。”

林之杨叹了口气，眼前仿佛又看到游钟书为了帮他，在对手手下卧底数月，然后拼着一身伤，差点丢了一条命，奄奄一息的将他翻身的证据，送到他的手上。

如果不是救治及时，那时候，游钟书就已经不在了，这样的惊险，不止一次，接连几次林之杨遇到危险，都是游钟书扑过去挡在前面，帮林之杨化解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还满心的信任着游钟书，将一切都交给游钟书。要是没有森禾，林氏，他或许真的就交给这个为他卖过命的小伙子。

就算是当年，他也差点将林氏交给游钟书，要不是他临时变卦，将森禾推进会议室，或许一切已经如游钟书所愿。

为什么没有将林氏交给游钟书呢？可能还是不信任吧，即使游钟书做的再天衣无缝，可一次次的失望过后，在商场拼杀了一辈子的他，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只不过那个时候，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的他，再也不敢赌，再也经历不起，也不想再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了。

为了不再经历那种痛苦，也为了林森禾的安全，林之杨让齐叔终止了一切调查，用最直接的手段宣告了妥协，任命的承认，他的儿子死于一场海难。

毕竟当时的林氏，不能同时失去两个支柱，如果他真的一查到底，那辛苦一辈子得来的天下，最终还是要便宜了他人，给他人做了嫁衣裳。年幼的森禾，仍旧什么都得不到，得到的，只有满满的仇恨，和牵连几代的恩怨。

因为种种原因，为了林氏，为了森禾，为了死去儿子儿媳，林之杨不得不承认那场海难，承认游钟书没有任何问题，林氏没有任何问题。

然后全心全力的辅佐林森禾接管整个林氏，直到林氏渡过危机，慢慢的走向正轨，林之杨才迫不及待的将林森禾送走。直到等到林森禾有了能够接手整个林氏的能力后，才退回到这个小院子里，用农场做借口，整天东奔西走。

可事情过去太久，除了当时三明岛收购时的一些黑幕，这些年他什么都没有查到，不仅没查到，还差点被发现，林森禾先前的车祸就是一种警告。

林之杨无奈，只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不再插手林氏的任何事物，然后变相的维护着这种可笑的平衡，他甚至都不清楚，这件事的背后是不是还有他不知道的手在操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