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鬼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巴巴萨尔在饭桌上笑的前仰后合。于是代价来了，琅嬛独吞了两份稀粥，面包也只分了弟弟一半。

诚如琅嬛所言，她是个爱憎分明的家伙。

“今天小淘气的面包减半，稀粥取消。”琅嬛朝弟弟做了个鬼脸，胡吃海塞起来。不过也不能算胡吃海塞，毕竟汤里没几个土豆块。

日子捉襟见肘的很，是这世道也越来越不让人活命。

石像鬼作为雕塑也看出了最近附近发生的微妙变化，人们变的越来越浮躁，似乎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即将降临在每个人身上。

恐惧如影随形在每个人的脸上，除了琅嬛一如既往笑的令人无比安心。她一直都是冬日里的暖阳，照的阴霾无处可避。

“我的姐姐很厉害的！”巴巴萨尔总是一脸自豪的朝石像鬼说起这件事，她会好多好多别人看出不来的把戏，把欢笑感染给每一位观众。

琅嬛在这座城市停歇，也同样在这个城市表演。送给那些无人照料的孩子，免费带来勇气和欢笑的谎言。

巴巴萨尔悄悄带石像鬼溜去过琅嬛在城里表演的舞台。舞台就和琅嬛身上的衣衫一样朴素简陋，最重要的是使用的材料足够便宜，连琅嬛这种穷光蛋都负担的起。

琅嬛的把戏很多很多，她会让小鱼从池塘里游出，在空气里游走在她身畔。她会让枯死的树木在众目睽睽下重新萌芽。她会让不听话的猫咪对她言听计从。她会让原本炎夏才绽放的花朵在冬日里开满整个枝头。

偶尔她的背后会凝聚出光芒，一片又一片如同羽毛沿着她的脊背长出天使一样的翅膀。她将身上的灰袍取下，仅穿一件单薄衣衫的琅嬛腾空而起，迎着和熙的风优雅的围着孩子们飞舞。女性的身姿这个时候又会张开双手，凭空变出红色的花朵，然后身体又随翅膀的振动画出一个圆圈将花海撒在孩子们中间。

这并不是表演的结束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高潮，花海在落向孩子们的瞬间绽放出璀璨的芳华，花香里那些花瓣会变成糖果，稳稳的落在孩子们的手掌心里。

石像鬼没吃过糖，它并不需要吃东西。但是从巴巴萨尔羡慕的眼光里，那些糖果的味道绝对不差。

琅嬛据说每次表演的节目都不相同，石像鬼很敬佩主人，她一直都在靠自己而活，而不是像某些人一样为了生计小偷小摸。

琅嬛基本不会干偷东西的事情，除了实在是饿的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去偷有钱人的食物，但是都是一些地瓜土豆。如果琅嬛打零工赚了钱还是会偷偷把钱还回去，作为被人请吃饭的报酬。

用琅嬛自己的话讲就是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不管那个人知情不知情。

琅嬛是个爱撒谎但又不太会撒谎的姑娘，她告诉石像鬼烤地瓜是最棒的食物，却总在看见有人吃肉的时候留下一串口水。

琅嬛似乎并不爱吃肉，而且还是个素食主义者的模样。巴巴萨尔印证了石像鬼的猜测，即便琅嬛住在都是鱼的池塘边，她也不曾因为饥饿过度而杀掉这些生命。

“讨厌血罢了。”琅嬛是向石像鬼这么解释的。

琅嬛平时挨打流的血已经够多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琅嬛快乐幸福的谎言。城市的大人们说琅嬛是迷惑孩子将他们吃掉的怪物，那些绚丽的东西不过是琅嬛来欺骗孩子们的谎言。

许多人这么相信着，毕竟琅嬛的力量他们从没有见过。

大人们的话在孩子那里可信度很高，久而久之就连孩子们都在对她说三道四。

当一件错误的事情被大多数人身体力行后，错误就会变成另一种正确。

正如他们向琅嬛丢石子，叫骂她是怪物快点滚开这里。

石像鬼很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琅嬛什么都没有做错吧。她只是再把欢笑带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童，又不是在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大概是大家不喜欢欺骗吧。”毕竟琅嬛弄出来的东西说到底算是障眼法而已。

谎言和骗术在人类的世界一直都是个尴尬的存在。它们虚伪，人类追捧真实，仅此而已。

可是这个世界上谁不会撒谎？没有人……

“人类真有够复杂的。”石像鬼现在又多了一个向爱人抱怨的理由。

石狮子最近有了一点变化，石像鬼能看见它的嘴角会微微抽动。这是一个微小而又惊喜的变化。

也许过不了多久，石像鬼就真的能和以前那样，如同曾经和同伴们在一起一般，快乐自在不在孤单一个人。

再遇到琅嬛和巴巴萨尔以前，石像鬼从来不知道孤单是什么。直到琅嬛出现，把他作为宠物耐为一家人。

原来不再孤单生活会如此温暖，看着餐桌上那对姐弟的吵闹，石像鬼仿佛又回忆起了自己曾经在窗外看着万家灯火的模样。

发自内心的欢笑，只要是琅嬛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这样的声音。她似乎就是一个能带来欢笑的女生，把阴霾全部一扫而光。阴暗忧郁天生的克星。

石像鬼完全不明白凭什么这样的女孩却要经受别人石头的洗礼，还有大人们说她的出生都是为了沐浴人民的石子。

石子没有感情，可是琅嬛会难受的。石像鬼能看到琅嬛受伤时脸颊偶尔滑落的泪滴，但是每次这个时候，琅嬛都会硬往嘴里塞一口面包，然后抽抽鼻子撒谎说是面包味道太难吃了，自己心疼钱而已 。

可是这瞒不过石像鬼，琅嬛可不是会因为一个难吃的面包就会哭的脆弱女孩。

“滴水先生……”琅嬛终于有一天在餐桌上问起了石像鬼耿耿于怀的问题。“我啊……是不是很糟糕呢？”

石像鬼从窗户上坐起，爬到了她身边。伸出脑袋来，任由琅嬛抚摸。

简陋的屋内没有什么值钱的物品，自从女人的家庭搬走后，除了格局，所有的早就变了另一个模样。微弱的烛光下，琅嬛的脸处在明与暗的交界线中。

石像鬼拿自己的手指擦过琅嬛的脸颊，它的手滑过琅嬛的伤口，擦去她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