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昔难以相信这样过分的话是从一位背负着亲生父亲身份的男人身上得出的结论。

“你的出生只是一次无法控制荷尔蒙的产物。”这是每个人诞生的事实，却意义各不相同。方木给方陆的定义，岂止是最不讨喜的那一个。

若是今昔站在方陆的那个角度，她恐怕也会做出同样过分的事，咆哮，冲刺，捡起石子击向父亲的头颅。

极度人类的街斗搏击，黑五区惯用的生存方式。方陆从未如此绝望，心灵跌落到前所未见的谷底。

今昔可以感同身受方陆痛彻心扉的伤痛，但任由这伤痛有多灼烧灵魂，也无法撕裂这位名叫方木的父亲。

“我见识过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入门考试，成为一个孩子的父母。”

今昔手机里还存着桓哥发给今昔的小说，那是舒意出道时写的作品。女主角流浪的原因和方陆雷同，一份地位悬殊的“爱情”留下的产物。

今昔犹记得方陆时常和夏梓淼唠叨少读那些不切实际的童话书，生活永远不会像童话那样一帆风顺收获理所当然的幸福。

可能……方陆也知道，自己的母亲也许同样是一位沉迷童话故事的可怜人。为了美好爱情的憧憬，一个人在出租屋内把方陆生下，一个人带着这只混血兽一点点长大。

一遍遍告诉方陆要乐观，塑造起他亲生父亲一切美好伟大的人物形象。而这一切努力到最后的意义，居然是为了给自己儿子留下打破初始印象的绝望。

方陆的脏话不绝于耳，人类编织出的污言秽语开始了对亲生父亲恶毒的诅咒。爱和恨是一个人，假情假意套上一个面具，看看到了结局时谁在自欺欺人。

方陆的妈妈劝爱带上了爱情幻想的面具，品着罂粟醉人的味道头也不回踩进了棺材和一把黄土永生为伴。

方陆的爸爸劝爱带上了人之常情的面具，告诉方陆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一连串事情的发生，只是基因交换时一个小小的纰漏。

方陆在今昔面前简单的被父亲三五下制服，掐着脖子按在雪地中。

“你没有哭着求那人生下你，这才是我身为父亲宽恕你存在的原因。”方木知道自己该为生物本能负责，“但这不代表作为父亲要一辈子无偿体恤亲生儿子的小任性。”

“我不会恨你，同样亦不会爱你。”方木把儿子带到这里的原因，就是为了让他规避自己年轻时的错误。不要再接近人类女性，方陆不能让自己这种杂种的悲哀继续纵容本性沿着血脉源远流长。

方陆瞳孔变成一片汪洋，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无数温暖的倒影，有母亲的，也有夏梓淼的。

“梓淼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和方陆！但是梓淼知道，梓淼要一直，一直一直待在方陆的身边！”夏梓淼的笑容如同天使，照亮了方陆作为混血兽贫瘠的心房。

世界上还有一个除了母亲的女孩子愿意接受方陆，哪怕她只有十岁，还是个需要人去照顾的孩子。

“夏梓淼才不管方陆是妖怪还是人类，因为方陆就是方陆，谁都无法取代！”人类也好，妖怪也好，野兽也好，只要是方陆，夏梓淼就会陪伴在他身边。

那个方陆变成狼人的夜晚，夏梓淼睡在方陆毛茸茸的臂弯里，呵气如兰。那个夜晚，方陆记得好多没有说出口的话，省去那些无用的感谢之语，简约凝炼出一句话，“若哪天我成了梓淼完全陌生的模样，请梓淼不要回头，尽快离开。”

方陆知道自己在这样残酷恶劣的环境下，会变得和夏梓淼印象里的自己越来越不尽相同。方木要把儿子变成一只纯血的妖怪，把狼的兽性发挥到极致。

“你只是个从人类肚子里出来的狼妖。”

“方陆不过是爸爸碰巧和别人不一样罢了。”

父亲和梓淼，两个世界，两个不同的怀抱。一个是张牙舞爪的妖怪世界，一个是虚情假意的人类世界。

“回来吧，孩子。”

“梓淼会等着方陆！”

左右岸的旁边，高高在上的写着不一样的口号，方陆是个落水的难民，夹杂在两个对立国度之间。

方陆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从未见过如此难以决策的选择。只因为选择一样东西，就必须舍弃另外一样。

方陆小时候曾听母亲说，安排命运的神明是只任性高傲自大的兔子，它喜欢给出生的灵魂贴上一辈子的标签，方陆恰恰不走运的被杂种的身份选中。

方陆难怪一直那么讨厌兔子这种生物，凭什么现实中这么渺小懦弱的生命主宰着世间万千的生命。

命运啊……命运……捣蛋男孩和甜心宝贝的故事可否是您一手书写？

今昔是知道这本绘本故事的结局的，两个空了半边心房的孩子最后彼此终生相伴。今昔听夏梓淼也讲过一半，但被方陆紧急叫停。

命运酷爱残酷的玩笑，比如捣蛋男孩，本性不坏却由于无法违背恶作剧的天性被舆论抹黑成了妖怪的孩子。又好像是甜心宝贝，本性放肆自由却为了活在别人安排的温馨生活里，像个话剧演员被心安理得的摆布。

今昔无法说捣蛋男孩和甜心宝贝谁更加惨，相似的命运和孤独是没有胜负之分的，比较无形之物只是白白浪费人生和时间。

方陆把手高高向空中举起，一只老鹰无畏的翱翔天空，不惧风雨。

“你离开除非以能打败我为前提。”方木给了儿子一个看似可行的机会，“但在正式对我发起挑战前要做好喉管随时撕裂的准备。”言外之意，务必三思而后行。

“强者才能凭借武力让弱者信服和臣服。”方木要让儿子打败自己，来证明他不是个任人摆弄命运的孩子。

命运喜欢抗争，这会让人类的灵魂里有个精确的目标，充满了新奇，激发探索欲。

“来打赢我，证明自己是个强者。”方木的语气里毫无半分体恤儿子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