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方陆颤抖着站起身，扯住上衣被撕烂的方木，怎么可能？被儿子活生生发狂咬下一块肉还能这么一副欣慰的模样！

“儿子有力量杀死老子，为何不打心底里高兴。”人类和妖怪的世界纵有交错，但终究不同。在人世间视为大罪的弑父竟在方木嘴中有情可原起来，“弱者就该被强者踩在脚下，孩子成为了打倒父亲成为新的强者，我为何不能开心。”

那不是打倒，那叫杀戮。方陆坚持自己的意见，自己的衣服也和父亲一样，滥缕在风里，皮肤上尽是纵横的累累伤痕。

今昔知道那里面隐藏着多少时光的血泪，和那时候拳头染上的鲜艳不同，这些都是方陆自己的。

埋葬在岁月里，埋葬在大山里。

“恭喜你，终于蜕变成真正的野兽了。”

方木的话化作一个噩梦在方陆入睡的每个夜晚如影随形。

方陆获得了离开这里的准许，披着浑身是雪的毛皮，望着雪原上席卷天地的狂风，方陆觉得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在了这片纯白色的世界中。

方陆能看见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化成的黑狼在山顶上望着他离开，方陆认为他对这些所谓的家人也没有什么值得说的话。

方陆只想见到近两年不曾谋面的女孩，其余的他什么都不在乎。

今昔的眼前跃过方陆化成狼的身影，奔跑过雪原，山川。他记得这些无数次奔驰而过的世界，尽情飞驰在天地一线。

今昔从未见方陆如此自由，如此兴高采烈。雪地上的足迹就这样带着方陆脑海里的思念停留在了黑五区。

今昔的场景变更到了夏梓淼生活的房间，她侧倒在客厅里，拉开窗帘。

一上一下的目光和思念编制在一起，彼端连接了两个人。

夏梓淼花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一切并不是梦境，几乎是用冲刺的速度打开房门扑倒在了方陆还没有化成人形的狼身。

夏梓淼知道这头狼一定是方陆，没有那只野兽会用如此温柔的目光看着人类。方陆蹭在夏梓淼身上，任她痛哭流涕。

“我回来了。”方陆伸出舌头，舔干净夏梓淼眼眶外绝堤的洪流。“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没关系……只有你回来了就好……”对夏梓淼来说，以前那些等待早已经变得不值一提。

那天晚上，夏梓淼一直牢牢抓住方陆的手才肯入睡。离不开的方陆只能陪夏梓淼睡在另一侧的床榻，辗转反侧。

方陆回来并没有穿当初在龙山地雪原御寒的衣服，他一点都不想有任何东西让自己能够回忆起这些讨厌的过去。于是，也造成了方陆没穿衣服回来的尴尬，为了防止在大街上裸奔当成变态，方陆只能用狼的模样连颠带跑回自己温暖的小窝。

方陆回家才敢变成人形，找出自己以前的衣服穿。

细心的夏梓淼在这两年里时常会清洗方陆的衣服，这不至于让方陆觉得穿起来不太舒服，还有一股捂久了的霉味。犬科动物嗅觉灵敏，这就是方陆遭罪的地方，比如闻到异味的时候。

老司机期待的某一幕，今昔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过。方陆和夏梓淼唯二的接触就是相拥入眠，方陆出奇的像个正人君子，真真的连根头发都没伤害过。

黑五区穹顶的灯光调暗，这是午夜到来的变化。方陆摸着夏梓淼的发丝，用鼻翼蹭着夏梓淼的额头。

夏梓淼贴在方陆胸膛上，埋在方陆勾起的臂弯里，泪水打湿了被角。

“这次……你不会再离开了吧……”呜咽里是夏梓淼无法释怀的某个“真相”。

“……”短暂的停顿后，方陆揉着夏梓淼的脑袋，“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

这个问题很可笑，方陆怎么可能舍得离开夏梓淼，那可是他现在踏遍万水千山赶回来的原因，也是支持他在龙山地拼搏在生死线上的最后防线。

“我们去去一会儿就来……”夏梓淼扬起红肿的眼眶，“爸爸妈妈当初是这么对我说的……”

去去一会儿就来，没有准确日期的承诺，早晚会成为一纸空文。

夏梓淼的父母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句话，一场无法避免的交通事故，两个人的轿车摔下了悬崖。

“他们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夏梓淼埋在方陆的胸膛里，更加颤抖的失声痛哭起来。

方陆抚摸的动作停下来，他想到了自己傻傻等待父亲回来的妈妈，直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那个绝情的妖怪都没来看一眼！

“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的。”方陆相信自己不是父亲那样只懂享受鱼水之换的混帐，他现在一件过分的事情都没在夏梓淼身上做过。用黑五区的话来说，就是身子干净的很……

方陆承认父亲有一点是说对了，要预防可怜的悲剧继续沿着血脉继承下去。方陆混血兽的身份再学着父亲和人类结合，只会让另一个无辜的灵魂继续糟糕的命运。

方陆并不会奢求太多，他很满意自己现阶段的生活，家里还有一个在等待的人。

“相信我，我不会再离开了。”夏梓淼的头顶，方陆一直在承诺着。

泪水模糊了夏梓淼的视线，“真的吗？可是……可是承诺被许下也有可能被违背啊。”

“那么，夏梓淼那个时候就一定要冲上去追我。”方陆一本正经的回答，就像夏梓淼喜欢扯着方陆衣角走，再闪回说给你一个大惊喜的时候。“梓淼就痛快挡在我面前，使劲儿打我的脸好了。”

方陆作为黑五区保护老弱病残混血兽的扛巴子要面子是必须的。都把承诺许到打脸上了，方陆可是真拼了啊。

方陆可能觉得这样子还不够真诚，索性把夏梓淼的手拖过来，示意性的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知道了？朝这里打。”

惊天一掌，石破天惊。不偏不倚，夏梓淼顺势扬手一拍，示意性质非常到位。

“喂！没让你真的下手哇！”可怜白挨一掌的方陆左脸微微红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