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段雨农：就是头上戴着斗笠的那位，简称戴笠。

汪兆明：就是姓汪又喜欢填海的那位。

玄武：地名，晦国进一步入侵韬国后，玄武政府被迫迁往渝陪，而原玄武旧国元老之一汪兆明则与晦国合作，在玄武城建立了所谓的傀儡政权，被他人成为汪伪政权，或者伪玄武政权。　　这场枪击事件发生前三小时，在玄统司训练处处长郑锡麟的办公室里，空气中除了郑手指间夹着的那根香烟燃出的气味，还有丝异常的肃穆紧张，将那烟火凝固住了似的。

“董小年，” 郑锡麟慢吞吞地看着手上的卷宗，其实他什么都不用看，一切了然在胸，“旧国二十六年之前，你叫董知瑜，那才是你的真实姓名。”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并未逃过郑锡麟的眼睛。到底是玄统司，查个姓名根本都不算是个事儿，念头快速一闪，却微笑着答到：“郑处长，学生以前叫董知瑜是真，学生愚见，名字也就是个符号，谈不上真伪，在玄统司工作，多个名字也就是多涂层保护色。”

郑锡麟点了点头，她这最后一句说的不假，局长段雨农就有大小十几个化名，时逢和秘书余淑衡颠鸾倒凤如胶似漆，便化名“余龙”，意为余家的乘龙快婿。

“不错，你当初一改名，倒是为我们现在的计划助了一臂之力，” 郑锡麟到底记得吸上一口手中的香烟，“现在需要你把名字改回去，董知瑜小姐，我们将安排你回到沪都。”

“沪都？”董知瑜不禁出声，对沪都的记忆，先是定格在白利南路那所贵族教会女校，七年的封闭式教育，有些同学周末让家里的小汽车接回家，自己则是每月去姑姑家一次，她明白自己只是寄人篱下，虽然父母走后给自己留下了一笔颇为可观的钱物。旧国二十五年，她升入了震旦大学，第二年，沪都沦陷，震旦转移至渝陪，自己也随着震旦的师生辗转到了渝陪……

“没错，沪都。到了沪都，你的姑父曾唯礼将安排你结识投靠了汪兆明的唐生明。”

董知瑜不再出声，这几个名字无异于几颗重磅手雷，在她的心湖投出万丈浪花和迷雾。姑父只是花旗银行里一个部门的头头，沪都沦陷后姑姑一家搬到法国租借，从不曾听说他们和任何政治党派有任何关联，可郑锡麟这么一说，显然姑姑一家已被牵连了进来。汪兆明和晦国合作，这年三月在玄武城建立了伪政府，打出“和平、反赤、建国”的旗号，而这唐生明，乃是玄武将领唐生智的亲弟弟，几月前听说去沪都投靠了汪伪，和其沪都特工总部极斯菲尔路76号的人打得火热，渝陪这边已登报谴责，唐生智已经声明和他脱离兄弟关系……可自己和姑父，怎么会和这些名字牵连到了一块儿？

郑锡麟观察着董知瑜的反应，看似平静，虽然心里肯定疑惑重重，他觉得尚且满意，这是一个潜伏人员必须具备的素质。这唐生明乃是玄统司安插在汪伪的一个大卧底，此人向来颇具花花公子作风，和汪兆明、丁默屯、李干群这些人又交情甚好，要说他跑回灯红酒绿的沪都滩，去过歌舞升平的日子，一切合情合理。然而郑锡麟并未告诉董知瑜这一层，这是玄统司一个天大的秘密，即便同样要派去汪伪潜伏的董知瑜，也不能知晓，当然，若是她今后通过考验，如有形势需要，再让她知道也未尝不可。

“结实了唐生明之后，你自会结识丁默屯、李干群等江伪大小特务，你和你的表姐曾嘉黎要和这些特务的女眷搞好关系，” 郑锡麟掐了手中的烟，“沪都依旧是那个纸醉金迷的大都会，你的表姐曾嘉黎想在政界商界青年才俊中钓个金龟婿，而你，则想在新政府中谋个薪职。当然，这都是我们的安排，记住，沪都只是你的中转站，而你的最终目的地，则是玄武。”

董知瑜直直地望向郑锡麟，这就是了，原来玄统司是要她潜伏进玄武城中汪兆明政府，玄武，故乡玄武，巍巍紫钟山，十里忆秦水，这十来年漂泊在外，多少次梦中还在故乡家中大宅跟着先生读书，母亲还在前堂和管家董旬交代着些琐碎家事，女佣兰妈则在仔细打理自己整整一木箱的上好云锦缎鞋子……

只是……“学生不才，有一事不明。”

“请说。”

“为什么选中了我？”要知道，自己在玄统司眼中应该只是一个谍参班毕业没多久的学生。

郑锡麟莞尔，早料到有此一问，这也是当初余淑衡请自己向段雨农保荐此女时自己的心中一问。

“首先，你英文读写流利并懂得一些晦语。汪伪政府刚刚成立不久，正在积极建设外交，据我们所知，他们正物色一批外事人员壮大他们的伪外交部。你在沪都圣玛利亚女中接受了外籍教师七年的全英文教育，一年预备班，六年正式学习，期间成绩优异。其次，你在谍参班时显示了一项旁人没有的特殊技能：过目不忘。教员向我汇报，给你一本小册子翻看一遍，再问倒数第二页最后一段的内容你居然可以准确无误地回忆出来。”

董知瑜谦逊一笑，玄统司已将她过去所有细节调查得清清楚楚，她已经不足为怪。

“语言和记忆技能自是做情报工作的两把利器。再次，你成长的环境非富即贵，这足以保证你日后在沪都和汪伪头号人物及其女眷周旋时游刃有余，不露出任何马脚。另外，以你姑父在沪都的社会地位，结识唐生明以及汪伪76号一干特务均在情理之中。”

董知瑜点了点头，不错，这几项条件并不是人人都能具备，可惜的是姑姑一家终被卷入这场间谍游戏，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最后还有一些因素，对于整盘计划，无疑是锦上添花。这些因素包括你本是玄武人，想要回到玄武也是情理之中，还包括你来渝陪时改了名，我们已经在你的档案上做了些手脚，记住，你叫董知瑜，从来不曾来过渝陪，一九三七年震旦大学转移时，你留在了沪都。”

“是，知瑜谨遵处长教诲。那么，到达玄武后的任务是什么？”

“这个你暂时先不用管，等诸事具备，自有人会通知你。眼下，你的任务是在沪都为自己谋一份玄武汪伪政府中的差事，你不是孤军作战，我们已经在沪都安排了人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郑锡麟想了一下，觉得任务已经下达完毕，“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没有？”

“没有了。”

“很好，那你现在就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动身！” 郑锡麟微笑着拍了拍董知瑜的肩膀，那一刹那又意识到对方只是个柔弱的女学生，但愿她此去一行，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