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秦啸一步步走到窗前，陈康神色肃穆，眼神里的情绪却十分复杂。

陈康不知道当他老了以后回忆过往时，会如何定义和评价自己曾在这间办公室里做过的事和说过的话。

但他心里清楚，此时此刻，自己别无选择。

如果秦啸安然无恙的度过了这个难关或者成功逃回了英国，那么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卷土重来。

把陈康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和折磨千倍万倍的还回来。

他和秦啸，注定是解不开的死仇。

“年轻人，追风赶月别留情啦！”

陈康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李三水在糖酒会的评奖现场对自己多次提起的那句话。

追风赶月都是虚的，只有别留情三个字，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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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秦啸终于笨手笨脚的爬上了窗台，他向下看去，那高度令人头晕目眩，腿脚发颤。

但在这一瞬间，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陈康看到这一幕，轻手轻脚的走到了窗台边，在他的注视下，秦啸把双腿伸了出去，然后缓缓坐了下来。

以他现在的姿势，陈康只要轻轻一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秦啸这个人了。

“陈康，我好快活....”秦啸忽然开口。

他的声音被寒风吹散，但陈康听的很清楚，秦啸已经从那种崩溃的状态中苏醒回来了，这让他很难接受。

功败垂成啊！

“快活个屁，老子一点都不快活....”陈康背靠在另一扇窗户上。

两个人交错着背对背。

秦啸转头看向陈康，打趣道：“怎么，你觉得我不敢跳？”

“我不介意推你一把。”陈康恶狠狠的说道。

“不用了。”秦啸看向湛蓝的晴空，笑着说道：“你说的对，活着太累了，死亡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陈康骂道：“你有病吧？清醒了就赶紧下来，我无所谓，你孤家寡人一个，我早晚弄死你....”

“我说了，我敢跳！”秦啸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丝愠怒的味道。

“你明知道我就是想让你自己跳下去摔死，还敢跟我说这样的话，我认为你是在挑衅我的底线。”陈康沉声说道。

“哈哈哈。”秦啸笑着很开心：“随你怎么揣测吧，看来我也有让你猜不中心思的时候，真好....”

“你自己玩吧....”陈康一甩手，准备离开办公室。

“别走！”秦啸回头喊他，急切道：“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陈康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点点头：“你说吧。”

“其实我从小到大一直挺自卑的，因为孝喘病，发病的时候，我会像一摊烂肉一样脆弱，任凭别人的摆布，我很讨厌那种感觉。”秦啸落寞道。

“可以理解。”陈康又靠回了窗户上。

“不，你永远也无法理解那种感受，除非你是我，但你不可能是我。”秦啸说话很绕。

“我是在善意的敷衍你，你听不出来嘛？难道要我说，滚！老子不想听你废话？”陈康气不打一处来。

“也有道理。”秦啸竟然赞同了陈康。

他继续说道：“因为这种与生俱来的自卑感，让我很害怕失败....”

“我对你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害怕输给你，你能理解这种感受吗？”

“废话，难道有谁天生喜欢失败？”陈康回答道。

秦啸摇摇头：“不，普通人的失败，只是一次试炼，大不了重头再来....”

“但对于我来说，失败就意味着彻底的否定！”

“否定什么？”陈康皱着眉头问道。

“否定我存在的意义....”秦啸歪着头说道。

陈康苦笑着说道：“秦啸，你早说你是这种性格，我都多余来劝你自杀....”

“呵呵，人都是苟且偷生的，你不来，我宁愿像蝼蚁一样活着，反正没什么大不了的。”秦啸洒脱道。

陈康捂着额头，无奈道：“你要想死，就赶紧，再聊下去，我真他妈要心软了....”

“好....”秦啸转回身。

他低头面对着自己的归宿，胸口剧烈的起伏。

“陈康....”

“又怎么了？”

“如果你还能见到阿豹，替我跟他说一句对不起，可以吗？”秦啸的声音越来微弱。

“....可以。”陈康点点头。

“谢谢。”

“别谢我。”

“再见。”

“别再见了。”

“也好....”

话音未落，陈康就感觉自己倚靠的窗户震了一下，他一转头，窗台上早已没了秦啸的身影。

他探头向下看去，秦啸摔在了布满积雪的花坛里，正努力的往外爬去，他的身下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在满地的雪白中，显得那么刺眼。

秦啸最终也没有爬出花坛，就那么消无声息的死去了。

陈康仰头看向天空，太阳依然耀眼，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并不清楚秦啸临死之前在想些什么。

大抵是对自己的怨恨吧？

终究是自己一手促成了这位天之骄子的死亡。

陈康揉了揉鼻梁，呼出一口浊气，开始了善后工作。

他掏出手绢，把所有自己摸过的地方都认真的擦拭了一遍，又把椅子都摆回了原位。

地上的狼藉都是秦啸弄的，他并没有收拾。

忽然间，办公桌上的一个记事本引起了他的注意，之前秦啸发怒的时候把所有东西都推到了地上，唯独这个记事本还在。

小羊皮的记事本，除了价格昂贵，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陈康最终还是没有压下自己的好奇心，翻开了那个记事本，结果他目光所及，都是自己的照片。

每一页都是，上面还有日期的标注。

“操....”陈康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把记事本揣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悄悄退出了办公室，走出了办公楼。

办公楼门口的花坛中，秦啸的尸体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陈康并未停留，按照原路返回。

就在他翻过院墙时，天空中忽然又飘起了雪花。

陈康裹紧身上的大衣，低着头往自己藏车的地方走去。

阳光明媚，雪花飘飘，天地间寂静无声。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