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之中，李睿瀚躺在龙床之上，免入死灰，咳嗽不断。

高湛颤抖着双手，擦拭着李睿瀚嘴边的血水，数名御医跪伏在床边，瑟瑟发抖。

心中巨石落下，似乎李睿瀚最后的一棵稻草也断了，汪怀山落马之后，李睿瀚的身体急转直下，到如今，已是连行走都做不到了。

“退下吧...”李睿瀚有气无力地吩咐了一句，那些跪伏在床边的太医，一通告罪，而后躬着身子退出了寝宫。

高湛面带凄苦之色，低声唤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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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睿瀚双眼已失神采，但神智尚算清明，他虚弱地摆了摆手，道：“带景洛过来吧。”

正在东宫读书的李景洛，只见到高湛带着两名侍卫，匆匆忙忙地进入了殿中，躬身道：“殿下，陛下要见您。”

李景洛面泛惊喜之色道：“父皇的病好了吗？”

自从李睿瀚染上“风寒”之后，李景洛已经月余时间没见过父皇了。

高湛闻言默然，不知该怎样告诉李景洛实情。

“高公公？”李景洛疑惑着唤了一声。

高湛深吸一口气，躬身道：“还请殿下先去寝宫吧。”

李景洛略带疑惑地点了点头，没有多问，迈步向东宫殿外走去，反正等会就能见到父皇了。

东宫的副总管，李景洛的贴身太监郑伟正要跟上，路过高湛身边时，却被拦了下来。

郑位脚步顿住，神色一滞，疑惑道：“高总管，您这是...”

话没说完，郑伟便停住了，因为他看到的是高湛带着冷意的眼神。

李景洛听见后面的动静也回过头来，见到郑伟被高湛拦下，疑问道：“高公公，怎么了？”

高湛转过身来，走到李景洛身边道：“无事，只是老奴有些事让小郑子替我去办，殿下，咱们走吧，别让陛下久等了。”

李景洛再度看了郑伟一眼，而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走出了东宫。

而高湛转头朝那两名随他前来的侍卫点了点头，之后，便跟上李景洛的脚步，一同去往李睿瀚的寝宫。

而那两名侍卫，不作多言，直接一人一边，架起郑伟，向另一方向拖去。

郑伟大急，四肢胡乱挣扎着，却挣扎不开，一边还在大喊大叫：“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带我去哪？！”

两名侍卫没有理会他，只是抽出一张布条，绑住了郑伟的嘴，望着两名侍卫腰间的长刀，郑伟好像有些明白这两名侍卫要带他去哪了。

紧接着郑伟便更加疯狂地挣扎起来，可是他这副身体，又怎会是大内侍卫的对手，只能被架着，往不知人知的的地方所去。

李弘文曾疑惑过，这么多年，难道高湛和李睿瀚，都没有察觉到郑伟的不当之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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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实际上，高湛和李睿瀚都早有察觉，隐而不发，就是为了让郑伟传递一些，他想让汪怀山知道的事，此乃借力使力。

如今，汪怀山已落马，叛乱已经平息，郑伟，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李景洛进入寝宫后，见到李睿瀚的模样，瞬间便愣住了，站在原地，连请安也忘了做。

高湛快步上前，搀起李睿瀚，让他靠坐在床边，李睿瀚醒了醒神，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李景洛，勉强支起温和的笑容，虚弱道：“景洛，来，离父皇近些。”

李景洛一下子扑倒在床边，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泣声道：“父皇，您怎么了！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李睿瀚轻抚着李景洛的头顶，轻声道：“不准哭，景洛是要做一国之君的人，怎么能哭呢？”

话虽如此，但李睿瀚的眼角，却也微微泛红。

李景洛呜咽着抬起头来，看着虚弱的父皇，片刻后，突然转向高湛，急声道：“高公公，御医呢？快传御医啊？！”

高湛抿着嘴，侍立在一旁，脸上难掩悲伤之色，却没有说话。

“洛儿，”李睿瀚轻唤一声，道：“以后，你要当一个好皇帝，但是不要像父皇一样，有解不开的难题，多问问你肃王叔，还有李弘文，他们会是你的好帮手。”

“父皇走了之后...”

李睿瀚终于是再忍不住，眼泪滑落而下，一代明君，振兴大乾之主，到了此时此刻，终是落泪。

“父皇不要走！景洛不想做皇帝，景洛只要父皇好好的！”李景洛紧紧抓着李睿瀚的手，哭喊着说道。

十二岁的孩子，要经历人世间最痛的离别，李景洛懂的太多，痛也痛在懂的太多，他知道父皇的“走”，是什么意思。

见多了风浪，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的高湛，目睹此情此景，难掩悲伤，以袖袍掩面，转过身去。

“洛儿，你要记住，百姓之苦，即是你之苦，万不可好逸恶劳，父皇这些年严格待你，将来，你也要严格待自己...咳、咳...”李睿瀚话说到这，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情绪的激动，也让他更加难受。

伴随着血水的咳嗽，更是让李景洛心中惊慌，高湛急忙递上绢布，李睿瀚轻擦了一把，最后抬起手来，摸了摸李景洛稚嫩的脸，看着多年缺乏陪伴的儿子，这位大乾明主眼中饱含父爱与愧疚，良久之后，终是摆了摆手。

李景洛知道这意思是让他退下，但他却坚决不愿，一直跪在床边，不肯离去，哪怕高湛去拉他，也被他甩手打开。

“罢了，”李睿瀚摆了摆手，道：“高湛，扶朕起来。”

而后，又对着李景洛道：“洛儿，随父皇，去慈宁殿请安。”

李景洛双眼带着泪水，咬牙点头，随后接过高湛手上的龙袍，亲自替李睿瀚穿上，并且搀扶着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出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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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夜半，李弘文正与肃王妃还有徐凝玉叙话，对于李弘文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肃王妃和徐凝玉非常在意，问个不停，而李弘文也很配合地一一回答着。

肃王妃正准备问在香山上发生的事情，天空中，却传来闷响声。

“当...当...当.........”

钟鸣九响，大丧之音。

肃王妃话音顿住，李弘文面容一滞。

庆和九年，乾皇李睿瀚，于京城皇宫，龙驭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