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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的一天。

王一山和妹妹吃过午饭在午睡，周颖的弟弟周浩哭哭啼啼跑了过来。

彩芹才打开门，浩浩就裂开嘴哭喊起来：“王伯伯，王伯伯。”

彩芹说：“浩浩怎么啦？你王伯伯不在家。”

王一山和小津一骨碌爬起来，走到客厅。

王一山问：“浩浩，什么事？”

浩浩鼻涕湖满了脸：“红卫兵来我家抄家，砸钢琴，打人。”

王一山跳了起来，穿上鞋子就往外冲。

彩芹在背后喊：“一山，一山，小心。”

王家隔着周家半条街，王一山堪堪才到街边，一辆解放牌卡车飞驰而过，王一山看了看那辆车，转身进了弄堂，跑进周家。进门一看，不觉怒从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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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反派早已经不知去向。那台施特劳斯钢琴被砸得稀烂，地上丢了一堆被剪碎的旗袍和各种花布绸缎，衣柜的抽屉被扔了一地，散落着各种零碎。

囡囡的妈妈李玉兰的波浪头被剪去了一大块，坐在地上哭。几个街坊邻居正陪着安慰她。

王一山问：“阿姨，周叔叔呢？”

李玉兰抹了把眼泪：“你周叔叔被拉去批斗两天了还没回家。一山，怎么办啊？他们把囡囡带走了。”

王一山只觉得热血上涌，胸口堵得厉害，声音发颤地问：“是谁干的？囡囡被谁带走了？”

旁边几个大妈大婶七嘴八舌地说：“就是那个什么金猴战斗队的红卫兵，是癞痢林的人。开了辆大解放车来。才刚刚走。造孽啊……”

王一山转身就向门外跑。

王一山跑了一段路，又想起什么，转身跑回自己家。进了家门，打开自行车，一掉头就往外推。彩芹看见他那副样子，忙不迭地追在后面叮嘱：“一山，别冲动啊。要不等你爸回家？你一个人别乱来，别乱来啊……”

王一山咬着牙，死命地蹬着单车，在车流人流里疾冲……

中学校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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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壁上张贴着各种大字报，花花绿绿。秋日的阳光下，梧桐树叶落了一地，三三两两的红卫兵在校园里穿梭。学校早停课了，教师们都被赶走了，整个学校成了造反派的天下。

学校办公室，坐着金猴战斗队司令林红国。

林红国穿着一身半旧的军装，腰上挎着撸子，威风凛凛，几个造反派的革命小将站在一边。周颖可怜兮兮地杵在办公室中央，和林红国像极了《红灯记》里的铁梅和鸠山。

林红国说：“周颖，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只能怪你自己。”

周颖眼圈红着，头偏向一边，看都不看林红国一眼。

林红国看周颖不说话，继续道：“我让人叫了你很多次来谈话，你理都不理，不把‘工总司’的命令当一回事。我们只能你采取行动。”

周颖冲着林红国喊道：“癞痢林，你赔我们家钢琴！你们还欺负我妈妈，剪她的头发，你们就是土匪强盗！”

林红国皱皱眉头，向旁边的小头头问了声：“怎么回事？”

那小头头回道：“司令，他们家那钢琴就是四旧，他妈妈还烫头，一家子到处都是‘四旧’。她妈还阻扰我们红卫兵检查，骂骂咧咧的，我们就给她家来了个彻底的清扫。”

林红国：“然后呢？”

另外一个小头头说：“钢琴砸了，把她妈妈的波浪头剃去一块。哈哈哈。”

旁边一圈的红卫兵“轰”地笑开了，七嘴八舌地说：“林司令，他们家还有好多绫罗绸缎，完全就是彻头彻尾的封建遗孽！”

一个红卫兵马上振臂高呼：“打到封建遗孽份子周颖！”旁边一圈人齐齐高呼：“打到封建遗孽份子周颖！”

周颖又气又恐，掩着嘴极力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林红国挥了军手，拉长着脸说：“够了够了了，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我要和周颖谈谈。”

待那些红卫兵退出门。林红国走过来说：“周颖，对不起啊，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是想让他们把你请过来的。”

周颖望着林红国说：“癞痢林，你太卑鄙了！你叫人卡我的政审不说，还抄我家，这就是‘请’我？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参不了军，也绝对不会去你们那个‘工总司’。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林红国强压着不快，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周颖，你应该知道，去‘工总司’当文宣队员，是好多人想都想不到的好事呢。我就是想让你留在上海。为了你这事，我还特意去找了我们首长讲好话的。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周颖：“癞痢林，我根本不想搭理你你不知道吗？”

林红国眼睛四处看了看，柔声说：“周颖，我们同学那么多年，你知道我一直是喜欢你的。我知道你很骄傲，我以前总是不敢找你说话……”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周颖：“但是现在我打包票，只要你依我的，我赔你一台最好的钢琴，然后让你在‘工总司’当最红的主角，以后，没有人敢欺负你，包括你爸，他再也不会挨批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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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颖气得跺脚：“做梦！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我要回家，你快放我回家！”

林红国看来软的不行，脸一下子耷拉下来：“周颖，你别给脸不要脸！你是铁心要和我作对是吧？你有什么了不起？我现在想怎样对你都行，我和你好好说话你还翻天了！”说罢，一把抓住周颖的手。

周颖哭着想甩掉林红国的手，林红国抬手打了她一耳光，周颖“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外面的红卫兵听见动静，兀自不敢进来。

正撕扯间，办公室的后窗突然打开，王一山跳了进来，一把推开林红国，把周颖护在身后，对着林红国怒目而视。

林红国一看王一山杀气腾腾的样子，“操”了一声，手不由自主地伸向腰间的撸子。

王一山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跳过去，抓住林红国掏枪的手一拧，向后一个反臂扭，用手在林红国肩膀上一按，只听得“卡察”一声响，林红国痛苦地大叫一声，胳膊软软地垂了下来，眼见是折断了。

王一山没有停手，一脚踢在林红国的后膝窝里。林红国不由自主单腿跪了下去。王一山抓住他另外一只胳膊一拉直，膝盖直接顶上去，一声“卡察”，胳膊又断了。

林红国又是一声大叫，满脸都是痛苦的表情，鼻涕眼裂湖了一脸。王一山看了一眼，迎面一拳过去，“卡察”又是一声，林红国的牙齿掉了一地，俯身倒在地下昏死过去。

这一刻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门外听得林红国的惨叫，推了门进来三四个红卫兵。王一山冷笑一声，趁他们没有反应过来，冲过去三拳两脚，登时把他们打倒一片，满地翻滚哀嚎。

周颖吓呆了。王一山拉住她的手，低低地喊了一声：“走！”临到门口，扭头看了看昏死过去的林红国，那把撸子掉在身边。王一山三步并两步一把捡起，拉着周颖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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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过办公室、教学楼，操场上的红卫兵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怔怔地看着王一山拉着周颖疯跑。几个醒悟过来的红卫兵大呼小叫，看样子想追过来，王一山把手里的撸子一扬，冲那方向“砰砰”放了两枪，那群红卫兵一听枪响，立刻趴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