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夷人的默契，不得不说远超寒阳。

寒阳是依托严格的军纪维持着庞大军力的统一和战力，而青夷，则是靠着天生的敏锐和感应。他们看似杂乱无章的队伍，在一声激昂的号角声后，就变成了一块块飞行的魔毯，向着寒阳盖去。

“嘟～嘟嘟～”

青夷人刚跑出七八里，寒阳雄关就传出了雄浑的号角声，随即一道冲天火光燃亮了大片天空。

一座接着一座，每隔数十里一个的烽火台，依次燃起，向着寒阳帝国的中枢，急报边关的军情。

雄关内，寒阳守关大将站在角楼上，严肃地看着潮水般涌来的青夷骑兵，粗粗看去也足有十七八万。

这种打秋风似的叩关侵袭，每年都会来那么几次，运气好了他们绕关而过，冲进边疆劫掠一番就迅速退去，运气不好的话，攻破关隘，杀尽守军再放一把火，没有几年修养，此地绝对缓不过劲儿来。

“把攻城火砲退出来，能砸死多少算多少！”

守关大将看着越来越近地青夷人，知道他们这次的目标不仅仅是劫掠，叩关是必然的，暗叹自己可真命歹，才刚放出去一个携带紧急军令的人，就迎来了青夷人的猛攻，真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得罪青夷人了。

心中虽然无奈，但也不得不动用所有的底牌，力求自己能撑到援兵到来，幸运地多活几年。

攻城火砲虽然威武，可数量太少了，而且青夷人又不是据城而守，火砲威慑的作用远远大于杀伤。

“轰”！

在青夷人还有五里左右的时候，攻城火砲投出了第一枚燃火石弹。巨大的石弹落在地上，砸死十几个骑士，又迸出无数火星，燎在更多人身上，掀起一大片惊呼哀嚎。

但也仅此而已，等第二枚火弹再次抛出，青夷人的前锋已经离城不足三里，尾翼都快奔进火弹抛射死角，威力巨大的攻城火砲顿时成了摆设。

“火油！擂木！”

站在关口城墙上的大将，又冷静地发出新的指令，紧张的士兵们，匆匆推着一个个木桶，扛着一根根巨木，堆在了垛口下。

“诸位！与关同在！”

大将抽出佩刀，猛然大喝，刀尖劈开了夜空。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到生的希望，但能看到死的悲壮。

驻守的军士们，顿时感觉无穷的勇气充满了紧绷的身躯，同时向着本来的骑兵大喊：“与关同在！”

于此悲壮向应和的，是一道百十丈高的巨大身影，突然耸立在雄关正前，击打着宽厚的胸膛，向冲来的青夷骑兵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顿时，人仰马翻。

无数的青夷战马，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把自己忠心耿耿一生追随的主人掀下了马背，甚至还有些原地拼命踩踏，又把刚刚落地的主人踩得骨断筋折。

愤怒的神魔没有顿足于关前，而是迈着大步冲向了潮水般的青夷骑兵，他的眼睛看向哪里，哪里就亮起一片眩目的神光，方圆百丈的敌兵就全部捂着眼睛在地上翻滚哀嚎，他的怒吼冲向哪里，哪里就燃起一柱天火，一丈深数丈宽的深坑，会在天火燃尽后留在了疮痍大地上。

更可怕的是，神魔的身上会闪出致命的霹雳，他每走出一步，就有百十道长枪一般的炫白电光刺入敌群，凡是电光所指，就是死神收割，才不过短短五步，就已经有上千青夷骑士永远倒在了雄关墙下。

或许与十几万的人数相比，这点损失根本不算什么，但与造成的巨大恐慌相比，这点损失足以砸断整个青夷民族的脊梁，摧毁整个青夷民族的信心。

不是没有勇武的亡命徒拼死反击，可远射而来的利箭都穿过神魔的身体，坠落在了地上，近处持刀勇士拼命劈砍，只是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刀光，神魔不伤分毫。

只有最靠近的几个人，似乎看到神魔立足处有个人影，却还没等看出是否真切存在，就被霹雳击成了飞灰。

“亚汗……纳命来……”

只会狂吼猛轰的神魔，说出了第一句完整的话语，彻底击溃了青夷人的阵型，位于整个骑兵阵中后部的一支队伍，突然调转马头，死命向着来时的黑暗奔去，一切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东西，都被一刀劈成两半，哪怕那些都是他们自己的同胞。

神魔的目光顿时被这阵异动吸引，他的脚尖立刻朝向了那个方向，百十道霹雳激射而出，冲着那数千条奔逃的背影射去。

惨呼声早就不是这片战场的主旋律，溃逃时无意义的呼喊才是。

看着神魔竟然追着十几万青夷逃兵消失在了夜色中，呆呆站在关隘上的守将军士们，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一场永远无法忘怀的梦。

“天佑寒阳……天佑寒阳！”

守城大将突然狂呼起来，高举着手中佩刀狂呼。

寂静的军士们，此时也突然惊醒过来，和着主帅的呼喊一起贲发出了自己最强最烈的呐喊。

天佑寒阳的祷词，在空旷广阔的边塞，远远追上溃逃的青夷人，让他们更加失魂落魄。

只有一个例外，乌桓。

他没有参与进攻，只是牵着自己的两匹爱马，静静站在原地，等着早已注定的结果出现。他不是没有提醒自己的部族，也不是没有跑去向霸占爱人的亚汗示警。

可所有人都当他是疯子，亚汗甚至还因为他和那个小姑娘的关系，说他是临阵造谣，狠狠羞辱、殴打了他一番。

天快亮了，乌桓牵着自己的马，缓缓向着出发时的营地走去，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爱人的笑颜，还是无数的乱刀。

他已经明白，草丛那个消失的身影，就是神魔。

亚汗已经死了，他瞪着不甘的双眼，死在了刚刚转身溃逃的时候，一道霹雳覆盖了他的整支队伍，除了他，还有几百人死在了一起。

层层叠叠的尸体摞在一起，他只是其中不显眼的一个。

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第一次有人向他汇报神魔出现在草原的时候，他只是犹豫，第二次有人向他示警的时候，他不仅拒绝了撤退，还狠狠羞辱了那个奴户。

寒阳士兵在天色清亮时，才打开城门出来打扫战场。

上好的战马足有数万，悠闲地踱步在冰冷尸身之间，啃食着沾着甜美露水的青草，这是神魔留给寒阳最大的财富。

但要说荣耀，还有什么比亚汗完整的头颅更璀璨呢？

一骑孤军冲入了草原，没人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百骑雄兵奔向了帝都，所有人都知道，青夷人几十年都不会再靠近寒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