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的语气里分不清是惋惜多一些还是羡慕多一些。

她平静的讲述着，沉昔年和纪潇燃却听得唏嘘不已。

田奶奶望着窗外被风吹动的树影出神，大概是想起了早就离他而去的老头子。

不一会儿裴青青和龙子豪带着菜粥过来。

田奶奶没有家人，住院的事都是沉飞鸿和高宇强张罗，裴青青和龙子豪没事的时候过来照顾。

陪田奶奶吃完早饭，查房的护士又来提醒家属让患者休息。

四个人被田奶奶以睡觉为由赶出来。

医院楼下，四个人并排而行。

“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我们走之前田奶奶还在面馆忙活，也不像生病的样子啊！”

纪潇燃问出沉昔年的疑虑，她也盯着裴青青等她开口。

裴青青本来性子就软，脸也小，见沉昔年这么严肃的样子更慌了。

一着急，开口直接带着哭腔：“我也没想到，那天晚上时光刚开门，一个经常在田奶奶那吃饭的爷爷冲进来说田奶奶在面馆晕倒被救护车带走了，他来看看你在不在。”

“后来鸿叔跟我们一起去医院才听大夫说，田奶奶之前烫伤护院的时候就癌症晚期了，她自己坚持不治回家，这次……”

说到这，她已经泣不成声，趴在龙子豪的怀里哭起来。

沉昔年听完脚下踉跄，幸好被纪潇燃扶助，她追问：“那医生有没有说，奶奶她还有……还有多久时间？”

裴青青低下头，她不忍直视沉昔年的眼睛：“他说只能尽力维持……家属提前准备后事……”

她的话音刚落，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田奶奶家属，快来，患者情况不乐观。”

纪潇燃的腿脚慢，只能让沉昔年她们先回去。

他到抢救室门口的时候，手术中的提示灯已经灭了。

医生走出来摇了摇头，让家属进去见老人最后一面。

沉昔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她蹲在地上不进去，在她的潜意识里似乎觉得只要她不进那扇门，田奶奶就会一直在那里等她，不会离去。

“年年，别任性了，田奶奶她肯定在等你呢！”

纪潇燃也蹲下来，低着嗓子劝说着，再不进去，就真的来不及了。

“是啊！年姐！快进去吧！”

沉昔年终于鼓起勇气走进去，可见到田奶奶躺在那奄奄一息的样子，眼泪像是水龙头坏掉的自来水，怎么也止不住。

她扑到床边，握着老人干枯冰凉的手，一个劲的哭。

田奶奶用尽全身力气伸手抚了抚小姑娘的头,气若游丝勉强开口：“丫头……奶奶没有亲人……”

“这么多年……咳咳……你是跟奶奶最亲近的人……你的出现弥补了奶奶人生……很大一部分遗憾。”

“奶奶累了……要睡了……这次可能会睡好久……”

“年丫头……你一定要开心一些……别让奶奶在那边挂念你……”

“小纪……这孩子……喜欢你……老太太我不会看错……你别错过了……会后悔的……”

“哎……终于……能去跟老头子见面了……”

“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认出我来……”

田奶奶走的很安详，是带着笑容合眼的。

三天后，田奶奶下葬，骨灰跟老伴和儿子埋在了一起。

那天的天气很好，风和日丽，来送她的除了时光里的人，还有经常去面馆的几个老伙计。

回到时光，几个人的情绪都不好。

“昔年，小纪，你们什么时候回学校。”沉飞鸿随便找了个话题。

“我听年年的。”纪潇燃看了看沉昔年，征求她的意见。

“明天下午吧！”

今天她还要去趟面馆，帮田奶奶整理整理遗物。

没有心情吃午饭，纪潇燃陪着沉昔年来到面馆。

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不知道哪跑来的小野猫趴在墙上抻着懒腰。

小院子里还是那副井井有条的样子，只是地里的菜已经长高，再也等不到细心呵护它们的主人来摘。

沉昔年一走进院子眼睛就发涩，推开门进了屋子更加难过，田奶奶住院后裴青青和龙子豪曾经来打扫过一回。

屋子里跟以前没有什么两样，却再也没人开门营业了。

田奶奶临走前，交代沉昔年一件重要的事，在她的房间里有一张书桌，桌子最下面的抽屉上着锁。

钥匙在窗前的花盆下面。

抽屉里有一个泛旧的铁盒子，里面装的都是田奶奶和她老伴还在的时候的照片，还又她儿子的。

田奶奶的老伴原来还当过兵打过仗，老照片虽然是黑白的，但还是能看出来当年的他是多么英姿飒爽。

年轻的田奶奶很漂亮，眉眼间的坚韧一看就是个温柔又勇敢的女人，她的儿子跟她很像。

照片里得到夫妻一看就很恩爱，三人的合照也能感受到他们多么幸福。

“纪潇燃，你说，人这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

沉昔年的眼神里不禁染上迷茫。

田奶奶一家三口感情和睦，可却早早阴阳相隔。

而自己的父母，明明生活优越，外人看起来都羡慕的不行，却偏偏感情不好，硬要分开。

纪潇燃走过来，温柔地把她拥在怀里：“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我们不能改变结局，但是可以改变过程。”

“你看奶奶她一个人也坚强独立的生活了这么多年，不然也不会遇到你。”

“而且她走得也很安详，因为这辈子她没有什么遗憾了，她带着丈夫和儿子的希望很完满的走完了生命的后半程。”

“我们很渺小，我们的生老病死不会阻止这个世界的运转，但我们也很强大，我们的存在可以给朋友亲人带去力量和勇气。”

“只要我们在有限的生命力，努力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就够了。”

沉昔年听完他的话，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更困惑了。

“那你现在知道你想活成什么样子吗？”她仰着头问。

纪潇燃展颜一笑，深色的双眸中，倒映着小姑娘明艳的脸庞。

“我也迷茫过，但是，现在我很清楚的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了。”

从你出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你将是我终其一生追逐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