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三辰本能地抬眼看他。

毗昙面色平静，指了指面前的位置，“请坐。”

浪三辰忙应了声好，在他对面落座。待坐定之后，看了眼面容宁静平和的佛修，斟酌开口道：“说起来，你我还属于老乡……”

先套套近乎，等下要见小玉也容易一些。

老乡？

毗昙玄青色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像是想起什么，有点儿吃惊道：“李宗主也是山城之人？”

“是啊。”浪三辰笑了起来，面露出几分感激道：“说来，我能进入修真界，还是沾了尊者的光。”

他略去在山城里摸爬打滚的不堪经历，三言两语把合欢宗到山城招收弟子的缘由说了一遍，神情诚恳道：“若无尊者的话，只怕李姻此时此刻已是一抔黄土了。”

“原是这样。”毗昙眉宇微缓，脸上带了一点儿笑意，看向他的目光隐带了一点儿亲近之意，出言问道：“山城变化可大？我记得山城南面有个大戏台，挂满了七彩绳绦，每逢初一十五的时候，上面总有许多戏班子吹吹打打，不知李宗主来修真界的时候，那戏台还在吗？”

“当然在的。”

虽然他在山城的生活并不算美好，但那到底是他的故乡。

是人，对故乡总会依恋。

就像他，留在山城的时候不觉有什么，甚至心里还时不时认为山城一无是处，人不好，景不好，简直是个烂庄头。

但当他真正离开山城之后，每每月深人静之时，又会怀念起在山城的点点滴滴，将屈指可数的美好时光放在心里反复咀嚼数遍。

如今，有人能与他谈及山城，心里的欢喜更是无法言表，激动之情超出他的想象。

他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桃花眼越发潋艳，声音轻快道：“就我来修真界的时候，那戏台还是保留着与尊者那时候一样的规矩，初一十五都有戏班子表演。想来现在也是一样的，毕竟那可是山城的三大标志之一，怎么可能会消失呢？”

“三大标志？”毗昙无意识重复了一遍，略带疑惑道：“那是什么？”

他当年被掳走的时候，山城似乎还没有什么“三大标志”。

“所谓标志，就是大家推举出来最能代表山城的建筑物。”

“嗯？”毗昙尾音微微上扬，似有困惑。

见面前的佛修似乎还是不能理解，浪三辰笑着解释道：“三大标志分别是大戏台，姻缘桥，还有……”

他顿了一下，看了眼毗昙，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更带着些许贺喜之意，对他挤了挤眼，“季家祖宅。”

季家祖宅？

毗昙心头一颤，不由握紧了碧玉佛珠，声音略微有点儿颤抖，“你说什么？”

季家的住宅变成了标志，那……人呢？去了哪里？

浪三辰只道他听到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变成标志之一，心情难免激动，倒也没有多想，笑着重复了一遍，“因为尊者的缘故，季家祖宅也变成山城的标志之一了。”

毗昙抿紧了唇，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太阳初升不久，微暖的光芒透过竹丛斜斜照射在廊上，毗昙如玉的容色一半隐在偏暗处，一半在阳光下如明珠发出晕晕之光，一双玄青色的眼睛半阖，掩去眼底的情绪，让人不知他心中所想。

等了老半天，才听到他轻声问道：“那季家……还有人吗？”

人？

还能有什么人？

听说，自从毗昙踏入修真界之后，他俗世里的双亲没两年就双双驾鹤西去。

去世前，好似精神错乱了一阵子，逢人便说有人掳走了他们的孩子，。

这话说的，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信有人抢季家的孩子好吧？

毗昙尊者还未降生的时候，就有仙人腾云而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预言他会成为佛子，证得菩提，修成大道。

降生那一天，更是天现异象，数九隆冬，满城荷花尽开，足足开了一个多月，整个山城都飘着浓郁的莲花香，经久不散，直接坐实了仙人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