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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八十六章 在地狱

    作品:《野狐禅

    由盛州府直至燕州郡沧州城,有诸多路径可以选择。

    最近的便是自盛州府北城门出,直上官道,向北直行,而后转进关东郡南部云州城,自云州再北上官道即可。

    杨立等人选定的路径便是这一道距离最近,亦最便利的,不过与之稍微有些不同的是,为了调查‘金兵自云州起始,一路往燕州郡突奔,沿途劫掠百姓’一事,自抵达云州之后,杨立等人便没有按照既定路线沿着官道向北走。

    而是沿着那些金人武卒途径之地串联起来的路线,向燕州郡进发。

    偏僻路径终究比不上官道一片通途,杨立便将马车换成了几匹快马,一路走走停停,摸查金国武卒过境之地,是否留下什么于己方有用的线索。

    如今杨立等人已经到达与关东郡相连的燕州郡上河州,也收集了一些济事无用的伶仃信息,至于有用的线索,却是一个也没有。

    以往每到这种受困于信息不对称,而致使自己对破局之法一筹莫展的时候,杨立少不了要感慨几句己力羸弱,消息不够通达之类的言语,但是现下,青年却是没有心思感慨这些了。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无人家 。

    桥是新造的桥,足够战马自桥上踏过,河却是在一座小村落前流淌了数十年的河。

    月光映衬下,河水反射出粼粼波光。

    杨立三人打马从桥头经过,一侧的傍着河水建立的村落隐藏在黑暗阴影里,露出简陋的茅草屋顶,一角倒塌了的篱笆墙,静幽幽的,没有生机。

    杨立策马立在河边,闭上眼睛,似乎能感受到这片土地上曾经流转洋溢的人气,然而再睁开眼,河依旧河,那曾经在此地安居的人们却再也见不到了。

    大昭立国近二十余年,天下黎民百姓,却并没有随着国朝之兴而获得居一地而安的生活。

    更多的时候,他们便如同这个小村落里的人一样,随着所谓大势,所谓权谋之挟裹,化作滔滔河水里的一朵不起眼浪花,化作天边漫溯而来的云朵上的亡灵。

    “大首领,这边……发现了两具尸体。”

    文庸将村落之中都探查了一番之后,走到杨立身边,看着杨立的神色,心知对方感受,迟疑着说了一句

    杨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文庸亦沉默了下来,没有说话。

    从云州一路而来,他们已经见到了太多死去的百姓,不止是杨立对此感到震惊,就连文庸这样杀惯了人的杀手,也未能想过那些假扮匪类的金人武卒竟如此酷毒,分毫未曾将别人当做是同类来看。

    有将青壮吊到树上,开肠破肚的,有引烈火将婴孩稚童焚烧成一把骨头的,更有将一村庄的人尽数杀尽,塞进水井里,直到井口都被填堵的。

    期间种种,文庸只要一闭上眼睛,便止不住想到那些凄惨景象。

    这数日的经历,于三人而言,都像是走了一遭地狱一般。

    他们已经没有心力再对那些金人以及其背后的大昭朝官施以最 恶毒的言语诅咒,心底只剩下了一种沉默却坚定的声音。

    含而不发,只等一个契机。

    “村子里还有生火做饭的痕迹,应该是那些杂种留下的。”文庸的表情有些狰狞道。

    杨立收回看向河水的目光,低低地喘息了几声。

    他看到河面上漂浮着尸体,河水翻覆间,那具本来平躺着随同河水往下游浮沉的尸体跟着转过脸来。

    妇人灰暗空洞的眼睛,像是一个恶毒的诅咒刺进杨立心里,让杨立惊惶了起来。

    “还有没有……有没有,活的人?”

    一时间,杨立竟似是犯了癔症,说话结结巴巴的。

    无比渴求的眼神落在文庸的心里,文庸扭过头去,不与大首领对视,良久,才低声回复了一句:“……没有。”

    “怎么能没有活的人?怎么能没有活的人?”

    “我们已经走过了数十个村落,连个活人都见不到么?”

    杨立惨笑一声:“万物有灵,更何况是身为万物灵长的我们,还有他们……”

    “何至于做得如此酷毒,他们是人,他们也是人啊……”

    “可是他们 ,没有把他们当做是人看。”文庸无声地冷笑,听出了杨立口中‘他们’和‘他们’的区别。

    杨立又沉默 了下来。

    “江姑娘在那边,大首领,今夜要在这里歇息造饭么?”文庸不能再任由杨立沉默下去了。

    大首领是自己三人的主心骨,若是他一直沉浸在迷惘之中,他们很难走出这遍地兵灾流匪的燕州郡。

    杨立摇了摇头,驱马往小桥那边走去,手中紧紧攥着缰绳,面色冷硬得可怕。

    “知会江姑娘一声,不在此地停留,我们从此地直接出发,务必在天明之时赶到上河城。”

    “是!”

    ……

    蒿草长到齐腰深的位置,月色下胡乱扭动着自己的茎叶,远处的风徐徐而来,压得荒草直不起腰。

    小庙上的血迹还未干涸,被月光拉扯得长长的影子,在庙墙上浮游着。

    中年人一身沾满了灰尘与血迹的公服,一只手搭在腰刀刀柄上,弓着背往小庙侧方摸了过去。

    他在庙墙侧面停下了步子,墙上的血迹还在向下淌。

    中年人扒开院墙下的那一丛荒草,动作显得小心翼翼,眼神里还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荒草掩映下,一个妇人尸体以极屈辱的姿势趴在地上,手指深深陷进了泥土里,后背上的衣服被人用刀刃挑开了,露出算不上多美好曲线的背部。

    她的后脖颈上有一道伤口,在寒冷的冬夜里,从深深的伤口中渗出的血液还冒着热气。

    中年人看着这一幕,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一样,喉头迸射出几个意义难明的音节,脸上的表情由希冀转为愤怒,又化作浓浓的灰败颓唐。

    “没有活人!”

    “没有一个活人!”

    少顷,中年人才像是终于恢复了说话能力一般,嚎叫着喊了几声。

    这夜静静的,自他选择从云州一路追查贼匪劫掠村民之事开始,身边便没有了同僚的陪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同僚都放弃了对这件关乎上意的事情追查到底之时,自己却似犯了魔怔一样从云州艰难来到燕州郡。

    ‘冥冥之中,老天爷都在看着哪’。

    中年人想起当年调查豪阀棒杀有民籍在身的侍女,而获罪入狱的时候,师傅在地牢里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对自己说了一句意味莫名的话。

    云州至燕州,民生糜烂至此,官老爷们不作为,生灵涂炭,老天爷还在看着吗?

    老天爷真的有低下头看众生多可怜吗?

    中年人抬起手臂,袖子抹了一把脸,抬起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空,心里也黑沉沉的。

    “你就没睁过眼吧?”

    他带着哭腔冲着老天爷骂了一句。

    而后,他抽出腰刀费劲地砍光了庙墙周围的野草,看着手中已经有些卷刃的刀,他犹豫了一回,终于还是收刀还鞘,用手在地上刨出了一个不算深的坑,将妇人的尸体埋了进去。

    一路来,他亲手埋葬收敛的尸首已经不知几何,但一双手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了,能埋的人也太少了。

    身后走过的路上,还有许多尸首不能入土为安。

    捕快郑铸一边往坑里填土,一边想着身后的那些尸首,想到他们还不能入土为安,一阵难过又涌上胸口,哭出了声来。

    他从来不是一个心狠的人,做捕快第一次见到尸体直接吓晕了过去,现在看到了那么多死状凄惨的尸体,那股子心疼与难受便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在心里汪洋恣肆,不肯消停。

    师傅也觉得郑铸不适合捕快这个行当,可是这风风雨雨二十多年,郑铸还是走过来了。

    只能当时的同僚们都做到了一地典吏、主簿一类郑铸想都不敢想的大官,他还是一个捕快,回家老妻也没过他什么好脸色。

    算起来,自己离开家已经三日了,老妻也会担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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