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老天垂怜，或许是否极泰来，赵玄德跌跌撞撞地盲目前进，沿途竟真没有撞到一个人。

虎懿旧址废墟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从虎懿庄出来至边缘的距离，赵玄德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长过。

终于，他撞到了几个人，赵玄德从双手传来的冰冷金属触感判断，那是属于虎懿军的盔甲。

围在这里的将士显然是认出了赵玄德身份，死寂的面容终于传来了冰冷的询问声：“赵玄德？”

“是我！”赵玄德在判断出是虎懿军之后终于松了口气，然后不自觉地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命令道，“带我去见封一行！”

很快，封一行过来了。来人骑着高大骏马来到赵玄德跟前，一双冰寒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那个落魄之人，眼中带上了些许嘲讽。

“你瞎了。”

“没关系！”赵玄德不甘心地说道，“等我适应之后，我会回去算账的！”

“那可就太可惜了。”

封一行拿起一把红缨长枪，锋利的寒芒直至着赵玄德的心口。

赵玄德感受到了武器的存在，只是他仗着无漏身体依旧在逞能。

“封一行，你这是什么意思？”

封一行说道：“陛下说过，若是你失败了，他便让我杀了你，所以很可惜，大概你没有再去报仇的机会了。”

赵玄德神色终于有些慌了：“不可能，你在骗我，我这些年对陛下尽心尽力，他怎么会杀我！”

“我对你所谓的忠心不予置评，我也只奉命行事而已。不过为了物尽其用，你的真气我收下了！”封一行手中长枪一侧，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赵玄德身上慢慢吸了出来，那是原本属于赵玄德的真气。

“正，正神阳典！”赵玄德怕了，他本能地想要往后逃去，可是那柄长枪好似有着无穷的吸引力般，让他根本动弹不得。他甚至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体力的真气在被抽走，随着真气流走的，还有他的生机！

“你怎么也会正神阳典！”

“黄泉路上，你可以好好琢磨这个问题。”

当赵玄德体内的真气被吸干之后，封一行果断在其脖子上长枪一划，这一下的威力竟划去了赵玄德的半个脖子！

没了真气护体，没了无漏，赵玄德只是一个身体素质强大些的普通人，可是这样的实力在封一行面前完全不够看。随着鲜血从断裂处大量的涌出，赵玄德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痛苦地倒在地上，挣扎、抽搐，最后再也没有了声息。

鲜血混合着雨水顺着土壤的缝隙缓缓流走，冰冷的雨水渐渐夺走了赵玄德最后一丝体温。曾经声威极高的赵玄德，如今死时没有任何一个人怜悯他，周围的将士漠然地站在雨中，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递过来。

“等雨停了，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赵玄德的尸体烧了，我不想他的死讯流传到江湖上去。另外，再有半个时辰如果还未听见炸药爆炸的声音，你们便围剿进去，不留活口！”

封一行收回长枪，对周围的将士随口发出了命令，然后骑着马淡然地走远。

“是！”将士们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值守在岗位上，他们不带半分情绪和动作，就好像这里站着密密麻麻的兵俑，了无生机的死寂。

与废墟外的死寂不同，废墟内就要显得热闹得多。

无数的江湖人士对这支突然出现的军队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他们不止一次组织人手想要往外突围。这些人自信，凭借自己不俗的武艺定然能够将这群虾兵蟹将打得溃不成军！

理想美好，但现实往往残酷。

竹鱼居士站在一处极高的残垣之间，以他的目力能够从此看到稍微远一些的地方，他也看到了那些武林人士一次次的进攻然后退回，他甚至能数清从第一次进攻到第三次进攻时里面少的人。

六十五人，期间退回来的人少了六十五人，竹鱼居士没有在别处看到这些人的踪迹，换句话说，这些人或许都死在了外面那些人的长矛之下。

“您现在信了吗？”乐弦秋平静地站在竹鱼居士身旁，他之前便已经将暗河一事告诉了眼前这个身穿道袍的中年人。或许竹鱼居士刚开始是不信的，但如今目睹了这些武林中人的败退，或许这个中年人也该信了。

竹鱼居士叹了口气说道：“两百里暗河不见天日，水施湍急无处可歇，这样的逃生法子不如说是取死之道！”

“但继续被困在这里依旧是死路一条。”

“他们不会信足足有十万之数的人围在外面。”

“硬闯了这么多次都失败了，他们不信也得信。”

“既然如此，那我亲自去求证！”

竹鱼居士拂尘一甩，纵身离去，他是要自己去做验证。

一炷香之后，这个人回来了，只是此时他身上或多或少地被划了伤痕，就连整洁的道袍也变得狼狈不堪。

竹鱼居士此时的表情极为难看，或许这次硬闯的经历让他极为不好受。

“您现在信了吗？”

竹鱼居士沉默下来，他没有再做反驳。

不久以后，三处擂台中间的石头堆被人打碎，人们在底下翻找了半天，终于看见了一个用灰白的石头做成的暗门。暗门很大，足足可以容纳四五人同时进去。

不算赵玄德，竹鱼居士或许是这堆人里面最有威望的人，他说着底下有暗门可以逃生，于是所有人在他的带领下渐渐地走进了暗门之下。竹鱼居士说底下会有条暗河，通过暗河可以离开这里，所有人也都深信不疑。

可是他少说了一句，暗河足足两百里，能从其中活下来的人，或许十不存一！

乐弦秋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旁边一个撑着油纸伞的身影悄然出现。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赵玄德死了。”

“意料之中的事。”乐弦秋平静地说道，“既然他已经死了，那你可以告诉我了吧？说实话，我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我这不就来了吗？”水师行说道，“在我可以回答的范围内，我全都会告诉你。”

“那么第一个问题，你为何要去杀孙空？”

“第一个问题就在我回答的范围之外啊......抱歉，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因为这涉及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好。”乐弦秋没有再追问，他换了另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赵玄德说你背叛了他，你和他是一伙的？你也是朝廷的人？”

“我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暂时对朝廷效力而已。”

“那个铃铛是怎么回事？”

“品剑山庄最顶尖的武器之一失魂铃，用品剑山庄的武学敲响的铃声拥有着混乱真气的奇效。只是因为山庄遭劫，这件宝物也被人当成了不识货的玩物拿走了。”

“在比试之前我从来没有使用过天星剑法，你是怎么知道我能够使用失魂铃？”

“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天星剑法是俞子天传给你的。”

“你为何会知道俞叔？”

“因为是我告诉他你在静佛寺，所以他才能找到你，然后教授你剑法。”

“你知道？你为何知道？”

“我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严格来说是你的一切！”

“你帮我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为了天下太平！”

“......”

“你不信？”

“你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你觉得我会信吗？”乐弦秋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把剑在哪里？”

水师行说道：“十四年前乐竑兴在其夫人临盆之际所铸的那把宝剑？说实话你应该不对这把剑感兴趣才对吧？”

“那是俞叔让我拿回来的剑！”

“......很坚定的回答啊。”水师行意味深长地说道，“其实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猜到了吧？”

乐弦秋沉声说道：“如今就我所知，当年朝廷因为某个不知名的原因偷袭山庄，灭尽满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把剑应该就在皇宫！

但是我想知道那把剑在皇宫的什么地方？”

“你想把它偷出来吗？”

“不行吗？”

“你做不到的，朝廷目前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只是冰山一角，宫廷中像赵玄德这般的高手比比皆是，你擅闯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朝廷这么厉害，那为什么不显现出来让整个江湖折服？”

“因为皇上还在忌惮如今存活于世的天品高手，虽然这些人已经老得不能动弹，但如果他们舍弃掉这条命，那这个上华朝可能就没了！”

“天品，真有这么强吗？”

“当然！”水师行转变话锋，“不过，如果你真想偷出那把剑，我可以帮你进入皇宫。”

乐弦秋一愣，问道：“你能怎么帮我？”

“俞子天应该给你说过了吧，你的母亲并没有死。这位当今皇上的妹妹，离凤公主殿下可是还待在深宫中盼望着自己出生以来都没见过的孩子呢。”水师行问，“让你偷摸进宫母子团聚，这一点我还是能办到的，所以你想不想去看一看她？

不过若是要去皇宫，那我只能保你一人安全，所以你的那位小伙伴就得和你分开了。

进宫，还是待在外面，你自己可以考虑清楚。”

“进了宫，能否查清当年的事？”

“应该说，只有进宫才能查清当年的事！”

“是吗......”乐弦秋茫然地望着雨夜。

许久之后，他终于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