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刚登基之时，家国罹难，虽无天灾，但各地百姓已经过得极为痛苦，易子而食、路有饿殍，你大概是没有见过那种场景。朕想救灾，但国库空档，甚至连朝廷都得节衣缩食，不少人更是因为俸禄太少辞官返乡。说来好笑，朕当初花了一年的时间走访上华朝各处的山河，唯一还算富足的应该就是那些江湖门派了。他们扎根各处，像是蚊子一样吸着百姓的血，百姓当初有多难，那么江湖势力当初就有多强盛！

朕想了很久终于明白，或许只有灭掉所有门派才能换上华朝一个太平，所以朕制定了一个计划。”

“你盯上了品剑山庄？”

“没错，当年的品剑山庄藏宝无数高手如云，恰巧当时的乐竑兴正是壮年，所以朕做了个决定，将妹妹许给他做妻子，这样朕才能名正言顺地介入品剑山庄的事务。

乐竑兴是个天才，但同时他又有些刚愎自用，当初武林盟主选举在即，而他志在必得。于是朕稍微引导了一下，让其号召江湖对魔教动手，如果谁能够杀死当时的魔教教主，谁就能当这个武林盟主，接着他就这么做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魔教重创归隐，各大势力同样受创需要养精蓄锐，这便给了朕一个极好的发展契机。朕以侠衣令为诱饵分封土地，几乎没有哪个门派不想要。此举的效果你也看出来了，朕分出了许多出现问题的地方交由他们治理拖累他们的实力，随后开始积攒自己的势力，之后等壮大之后就让他们把吃进去的东西一一给朕吐了出来！”

“他们不反抗？”

“他们当然想反抗，可是他们不敢，当时上华朝国力逐渐强盛，他们忌惮朕的实力于是咬牙咽下了这口气。而且朕并没有触及他们的底线，所以这些年虽然剑拔弩张，但他们也不敢犯我。”

“什么底线？”

“开宗收徒，传承衣钵，朕只是让他们回到了侠衣令之前的原样而已，并没有伤害他们分毫，所以他们恨但也只是恨。”

“那么你的实力是哪里来的？之前朝廷应该没有什么武学才对吧？你是之后从哪里得到的？”

“魔教之所以强盛，主要在于它是江湖中唯一一方拥有天品武学的势力，天品武学分作两部分，一部分为正魔阴典，一部分则是正神阳典！而朕趁着各大门派围攻魔教之际，派死士偷出了正神阳典。”

“水师行给我的就是正神阳典！可为何我足足修炼了五年并没有感觉有什么特殊之处？”

“当然没有，正神阳典真正的用法是正神阳种，修炼正神阳典的人可以将真气打入对方体内将其作为种子，等到那人壮大之后，种子主人就会收回种子所有力量强化自身。就像太阳滋润万物生灵，万物生灵亦得反哺太阳一般，这是所谓的正神之说！”

“所以你的实力才能稳坐地品第一？！你到底种下了多少正神阳种？”

“很多，多得你不可想象，赵玄德、封一行还有不少太监、下人、密探、将军......他们都被朕下了正神阳种，他们都是朕的种子！

说回正题吧，当年朕派人透出正神阳典之后便借此不断壮大朝廷实力，不过在修炼之后朕发现了一个状况，朕当时已经吸收了太多高手的真气，身体里阳气强盛得几乎压制不住，而这样导致了朕无法生育，因为没有任何女人能够承受住我的阳气。

朕以为是天意，以为李家自此绝后，可是当朕得知妹妹怀孕时欣喜若狂，朕想着，虽然孩子非李姓，可到底是李家的血脉，所以朕当即便决定了今后的皇位人选！”

“你的意思是，你要让我当皇上？！可这......”

“很荒唐对吧？但那个时候除了这一条路朕别无他法。但是想让你继承朕的位子，那么还有个问题，你是品剑山庄之后，你的父亲是上任武林盟主乐竑兴，而你生下来注定是一个江湖人。朕了解乐竑兴，他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深入朝廷的，所以......”

“所以......你才灭了品剑山庄，只有让我离开了山庄的束缚才能如你所愿！”

“是的，只有这样，别无他法，而且朕想要覆灭所有门派还世间一个安宁，那么品剑山庄就是第一头拦路虎，所以朕不得不对它下手！”

“可是你杀了我父亲，灭绝了我所有的血亲！”

“朕的确这么做了，而且朕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你会谅解朕的心思，朕只需要考量你是否能够担当匡扶社稷的大任就够了。”

“所以水师行才会安排我当密探，是因为你想试探我的本事？”

“成大事者，心性、本领、智慧、毅力缺一不可，你怜爱无辜之人，通杀残暴之人，有担当、不怕死，这些都是为君者该有的资质。”

“你是在恭维我？”

“称述事实而已，事实上你很善良，仁慈是君主的基本品德，但做君主的有些时候需得放下仁慈痛下杀手，而你就做的很好。”

“痛下杀手？品剑山庄的人命，武林大会那些到现在都没找见尸体的无辜人，还有这五年来被你覆灭的门派，他们的人命难道在你眼中就一点都不值钱吗！”

“花费二十年时间以及数万人的性命，换取万万人百年的太平盛世，朕觉得很值！”

“不可理喻！”

“这是心怀大义！”

“你真是个疯子！”

“朕的确疯狂，不然也不会用二十年的时间来下这么一盘棋。不过也快了，只要能够处理掉那几个天品的老不死，就再没人能够阻挡朕的脚步！

你很愤怒对吧？你的情绪已经冲昏了你的头脑，这样不好，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你听了这么多也应该给你时间去消化。你的母亲现在就在宫中修养，你若是想去看，就去看看吧。”

一场对话就此结束。

书房内，李凌绝看着摔门出去的乐弦秋，他淡定地喝了口茶，眼中闪过流光色彩，随后那些光彩全都消散，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

乐弦秋冲出了书房，挣脱了周围太监的束缚，一个人冒冒失失地走在皇宫中。他现在很愤怒，心中不停升腾的怒火冲昏了他的头脑，甚至于他现在眼中竟是血红一片。

为了让我继承所谓的皇位，就杀了我的全家？！

为了考验我的本事，让我当了五年的密探？！

我是谁？棋子？不，我是人啊！

乐弦秋不知道自己冲到了哪里，他只觉得在自己怒火熄灭之前，只能跑，一直跑！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猜到了所有的事情，可是现在看来，这些事情比他想象得更加不堪入目！

“公主小心点，今日风大，莫要染了风寒。”

公主？！乐弦秋瞬间止住了脚步，公主？李凌绝无儿无女，在整个皇宫里据他所知唯一一个能称得上公主的人就是皇上的妹妹，离凤公主，也就是他亲生母亲。

不远处，几个太监宫女如同众星捧月般伺候着一个妇人散步，他们正在朝着乐弦秋的方向走来。

乐弦秋突然惶恐，他心中怒意瞬间散去，他急忙躲到了一边，藏在角落里就这么看着公主从远处走来。

离凤公主的年龄算算也应该是四十多了吧，只是寻常女子的她现在已经生出了不少皱纹，单看外貌的差距她和皇上根本就不像是兄妹，而像是姐弟。

乐弦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离凤公主走过，他这快二十年的时间里不知想过多少次自己母亲的模样，但现在到了跟前他反倒是怯懦了。

晚上回到自己的住处，乐弦秋回想起白天的事，脑子里一片混乱。

李凌绝的话让他明白了所有，可他依旧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当年到底是扮演的一个什么角色？

诓骗自己的父亲去攻打魔教？还是自己的母亲也在泄露品剑山庄的情报？

俞子天应该就是这么想的吧？否则那个人干嘛在临死前都不想让乐弦秋知道自己的母亲？不过这种事毕竟瞒不住，整个天下谁人不知离凤公主？

乐弦秋现在很乱，他的理智和逻辑搅碎成了渣滓，此时他根本就不能思考这些事情。

他想，自己应该去见一见那个从未见面的母亲，问问她当年的事。

......

另外一个地方的夜晚，夜深人静，但尘并没有睡觉，此时她依旧坐在树下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晴朗的夜空。

孙空起来撒尿，正巧看到院子的身影，于是他好奇地走了过去。

“大晚上不睡搁着扮鬼吗？”

尘简单回道：“看星星。”

“星星？”孙空抬起头看了看，随后感叹道，“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河灿烂若出其里，看来明天又是大太阳啊。”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听好听的。”尘瞄了他一眼，“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是不是有人偷换你的脑子，很多时候你都能说出这样朗朗上口的诗词，可下一刻说出来的话就大煞风景。”

孙空挠了挠头：“我说过很多吗？”

“当然了，你之前教墨墨写字念诗，有一句我到现在都还记着。”尘悠悠念道，“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是不是我也会被碾做尘土，没人回忆了？”

“你还真是老了，从来没见过你像现在这样子多愁善感。”孙空拍了拍尘的肩膀，摆摆手说道，“赶紧睡觉吧，明天我带你和墨墨出去玩，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快四百年了，上华的土地我已经走遍了，就这里挺好。”尘缓缓说道，“我快死了。”

“哦，那明天你把墨墨叫出来，我问问她想不想哪里......等等，你说什么？”孙空猛地回过头，“你说你要死了！”

尘挑了挑眉：“不然我说什么？问你吃没吃饭？”

孙空：“......”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