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耗费了半个钟头用以寻找水源。墙壁上侧盘桓着一圈奇形怪状的管道，乔浩宇搞不清楚哪些是暖气管道，哪些是水管。它们的位置太高了，他暂时没想到什么切断管道的办法。

整个超市二楼除此之外，几乎找不到神马合用的东东。除了一些内衣裤，满满当当地摆着家居用品。乔浩宇和常丽萍每人吃了一点过期的水果罐头，以此补充体内水分。罐头数量不多，也就十六、七瓶，根本就撑不了几天。

傍晚时分，乔浩宇就哄常丽萍睡觉了。乔浩宇现在的力量非常弱小，弱小到难以逃出这个超市，至于他的力量为什么会在这家超市变得弱小，这不是他现在能搞清楚的，他要想办法带着常丽萍离开这里，然后再查找原因。一方面，他对这个常丽萍有些怀疑，真的常丽萍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应该在凤凰师团里从事自己应该做的工作。虽然怀疑这个常丽萍是假的，但还是决定先把她带出这个地方，然后让军方的人来把她接回。

也许超市出口外的异形散开了，也许没有，但乔浩宇暂时不想冒这个险，开启堡垒的大门，让灾厄的风刮进来。

常丽萍一定要乔浩宇陪着睡。乔浩宇挑了张大床给她，她一定要乔浩宇睡在身边。乔浩宇礼貌性地躺在床边缘的地方，替她盖好毯子。常丽萍闭了一会儿眼睛，悄悄揭开毯子，侧过身来抱住乔浩宇。乔浩宇喉结动了动，祈祷自己能够早点入睡。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你得往生极乐。你的女朋友得往生极乐。你的全家人得往生极乐。得往生极乐得往生极乐。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乔浩宇的耳畔又响起那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声音很轻、很轻，但在乔浩宇听来，是如此的刺耳。

这声音又传来，乔浩宇的神思又开始恍惚，昏昏欲睡。

李学顺家的院子里。李学顺非常富有。有一辆布加迪威龙，一座小别墅似的建筑，宅院高高的围墙上竖着尖刺，通往地下室的小径易守难攻。神思恍惚的乔浩宇意识到这座房子是一座绝佳的堡垒，比满是玻璃门的超市安全的多。倘若有充足的补给品，他和常丽萍能在这里坚守几个月，等待救援。

乔浩宇现在的身份是李学顺家的花匠，李学顺每天花钱请乔浩宇来修建他的灌木花坛。

李学顺不喜种植开花植物，花园中郁郁葱葱，一片翠绿。

李学顺很在意他的那株金边龙舌兰。

在偌大的花园中，这株龙舌兰算是最不惹眼了。

李学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的了，让乔浩宇好好照顾这株金边龙舌兰，即便其他植物死了他都不会介意，他只想要这株龙舌兰。

李学顺把这株金边龙舌兰叫做“大美妞”。

李学顺付钱给乔浩宇的时候说：“每个大美妞都要有最后的归宿。”

于是乔浩宇蹲下来，仔细观察这株龙舌兰。这株金边龙舌兰叶片狭长，就像舌头。叶片两侧各有一道黄白色的镶边，镶边外还有一圈儿紫色的锯齿。李学顺说：“每个大美妞都要有最后的归宿。”

这株金边龙舌兰的叶片倏地伸长了一点。乔浩宇面如土色，急忙抽出园丁剪。

李学顺又说：“每个大美妞都要有最后的归宿。”

叶片变成真正的舌头向乔浩宇涌来。李学顺又说：“每个大美妞都要有……”

乔浩宇回头去看李学顺。地上还有影子，人不见了。

乔浩宇惊出一身冷汗。

超市中一片漆黑，冷得出奇。乔浩宇花了两分钟时间才清醒过来，李学顺的那句话萦绕心头。乔浩宇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常丽萍像李学顺那样，床上的温暖还在，人不见了。

乔浩宇感到大事不妙。明明是开着灯睡觉的，到现在，超市的顶灯却都熄了。在黑暗中人总是容易恐惧，看不见的话就会产生种种可怕的联想。

乔浩宇不算是一个勇气十足的人，但也得打起精神起床寻找常丽萍。

二人昨日还在二楼连通一楼的员工通道寻到一个手电。从外观来看，看不出神马损坏，只是它腹中空空没有能源，和乔浩宇现在的状态差不多。乔浩宇穿好各种加厚的衣裤。这是他和常丽萍昨日在超市二楼找到的很有限的几件装备了。超市中的服饰质量大都不会特别好，但穿上总比光着屁股给异形咬要好得多。

乔浩宇能利用的光源，只有伟大的月亮女神和常丽萍伟大的只有一格电的手机。昨日乔浩宇反复尝试过向外界拨出电话，可这家超市内部手机信号的屏蔽非常严重，无论怎么打，都无法接通……

乔浩宇对自己的莽撞感到万分自责。那时他应该先和常丽萍确认一下手中现有的资源。如果那时他打了一个电话……

杀千刀的电器柜台在地下一层。二人和异形隔门而治，乔浩宇也不打算冒那么大的风险，傻逼兮兮地去打开卷帘门，想去地下一层碰碰什么运气。

乔浩宇知道，往往，那些妄图碰运气的人，不是撞上了大运，就是撞上厉害的异形。除此之外，没别的结局。

乔浩宇低声念着常丽萍的名字，先沿着窗边走了半圈，没看到她的影子。窗外的街道上，有一二个可疑的影子慢腾腾地挪动，更多可疑的影子横七竖八地躺在柏油路两侧，乔浩宇搞不清那些是真的死人，还是会动的异形。到目前为止，乔浩宇还没有发现一具完全不会动的尸体。

乔浩宇向二楼内圈挺进。月光被货架遮住了，再往里一些，一切都只能看到个模模糊糊的轮廓：规则矩形的和非常不规则、不晓得如何描述的形状，那些不规则的轮廓总要使乔浩宇产生各种恐怖的幻觉。乔浩宇努力使自己的视力适应环境。他双手紧握消防斧，对所有货架和展示台进行挨个检查。

突然，乔浩宇听到了遥远的黑暗深处，有个女子在抽泣。

乔浩宇疾步走向员工通道。那儿黑极了，通道内完全没有自然光。昨日清空整个超市时，他和常丽萍就对这儿心存畏惧。通道想必是用来运送货物的，门框上禁止入内的牌子像是在预示神马难以言喻的危险。尽管他和常丽萍在这儿发现了一些超过了安全的食用期限的食物，然而阴森的灯光和让人不适的绿油漆墙使二人本本能地厌恶这个鬼地方。乔浩宇承认这里他没把握彻底清空了。通道尽头的那扇黑门——乔浩宇知道它大概通向一楼，因为通道是个下倾的斜坡，但他却缺乏勇气去看看门外的世界。

女子的抽泣声愈来愈浓，声音变成了气体，悬浮萦绕在周围的空间中。

“常丽萍？常丽萍？”

乔浩宇终于鼓起勇气，步入黑暗。

消防斧在乔浩宇的手中变得沉甸甸的。他掏出手机大略照了照，通道内似乎没神马有害的玩意儿。一些被他和常丽萍掏空的破纸箱。两只超市用的那种四轮小推车。剩下的就是一些垃圾杂物了。乔浩宇略微放心，向黑暗的最深处走去。

在那扇门的另一侧，有一个女子在抽泣。

泣声是如此的真切，乔浩宇觉得自己的意识有点迷糊。他轻轻敲门。

“常丽萍？在里面？”

里面的女子尖叫一声，乔浩宇听到一阵杂乱的响声，似是碰翻了小件物体掉地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