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者齐鸣乐,黄纸漫天,哭泣声哀哀。

若说薰然在回去的路上还有那么一丝侥幸，觉得是误会了，传错话了。那么，回到家，便是连那丝希望都破灭了。

站在门口，望着门栏上悬挂着的白花白幡，听着里头的哀乐声声，薰然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重活一世，依然没能保得父亲平安，薰然只觉自己是那般无用。

初夏的阳光虽不猛烈，却也晒得人头昏眼花。

薰然本就伤心欲绝，在这日头一照，摇摇晃晃地就要跌倒在门口。

“二娘子。”守门的门童认出了薰然，大吃一惊，急忙着人去禀报。

不一会儿，身着孝服的芷然领着春柳、春杏等人飞奔而来。

“阿姐！”芷然一见薰然，便扑了过去，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似的不住往下落。

薰然被她撞了个踉跄，但还是稳稳地搂住了芷然。

芷然身上的一身白刺痛了薰然的眼，父亲真得真得离世了。

“四娘子，二娘子一路急赶而回，定是累坏了，还是先扶她进去歇歇吧。”春柳见薰然、芷然只是抱头痛哭，不由抹了抹泪，上前规劝道。

芷然听了，心知有理，急忙离了薰然怀抱，要搀着姐姐进去歇歇。

薰然却无心于此，此时心痛已超越了疲倦，她只想赶紧去父亲灵堂祭拜。

“不必了，春柳，把我的孝服取来。”薰然吩咐道。

春柳瞧着薰然发白的脸，动了动唇，想要再劝，却在见到薰然满目泪水时，闭上了嘴。

春杏适时的呈上孝服，薰然就此穿上，跌跌撞撞地就往灵堂奔去。

越接近灵堂，薰然越觉得脚步沉重。

然而，当真得到了灵堂前，重如千金的双脚忽然就如踩棉絮般飘飘荡荡。

春柳、春杏一边一个，适时地搀住了薰然。

挪着脚步进了灵堂，瞧着那硕大的奠字，薰然只觉得眼前发黑，心跳加快。

这一刻，她真希望就此昏死过去，永不要醒来。

但当眼角余光瞧见灵堂前的三婶乔氏噙着冷笑，盯着自己时，忽然就清醒了。

她不能自暴自弃，她还有母亲、妹妹以及母亲腹中未知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小生命，她得撑下去。

这一刻，她若倒了，那便是亲者痛仇者快。

想通这一点，薰然咬了咬牙，让自己振作起来。

径直走上前，薰然跪在蒲团上，长啸一声“阿爷，女儿回来晚了……”声音凄凉，令人动容。

二婶为其点上香祭拜。

拜完后，薰然便伏地痛哭，长跪不起。

春柳、春杏怎么也拉不起来，芷然见状，心中更悲，上前跪在一起痛哭。

二婶曾氏赶紧上前规劝，说着说着自个也哭了起来。

“别哭了，刚哭晕了一个去后面歇着了，你们是也想哭晕了，好去后面呆着吗？”乔氏嘴角一歪，刻薄地说道，“别到时，只留下我和四弟妹两个，这么多的事，我们可忙不过来。”

曾氏气得直哆嗦：“你怎么能这么说话，阿宛刚从京城回来，心中自是痛苦不堪，哭哭又怎么了？你做婶婶的，怎么能说出这等话来。”

“我说什么了？我说得难道不在理吗？”乔氏叉着腰，走上前，梗着脖子道，“兄长去世，大嫂该是跪在这灵堂上的第一人吧？可她倒好，仗着自己有身孕，装着哭晕了，将这些个繁琐之事都交给了我们。”说着，扫了灵堂四处一眼，又接着道：“好不容易等着这阿宛回来了，却只知道哭，二嫂不知道去劝着，也跟着哭，这是想着多不做事了吗？”

说完，冷哼一声，白了曾氏一眼。

“够了，你在大哥的灵前胡说些什么！”正在外头帮着叶名实接待来往宾客的叶归心听得里面的动静，赶紧就冲了进来。

乔氏瞪了一眼叶归心，正欲顶嘴，却听一直立于一边的叶勉学说道：“三嫂还是积点口德吧，在灵堂之上吵闹，不仅丢了我们叶家的脸，也让大哥走得不安心……”说着，猛地抬头直勾勾地盯着乔氏，幽幽说道：“当心大哥回来找你。”

乔氏吓的尖叫一声，倒退一步，靠在了叶归心身上。

“你们都在做什么？大哥头七还未过呢，你们就在这吵，也不怕丢人。”叶名实见宾客们都往灵堂这边围过来，便知薰然回来，他那不省心的三弟妹又开始闹腾了。

推开人群，叶名实怒斥了几句，拉上叶归心、叶勉学想要疏散宾客，却见一直伏地痛哭的薰然慢慢起身，走到了他们跟前。

看着薰然铁青的脸，叶名实担心她和乔氏吵起来，正欲相劝，却见薰然走到几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阿宛谢各位叔婶的帮扶之恩。”薰然伏地感谢。

“你这是做什么呀。”二婶曾氏和四婶余氏慌得弯腰去扶，薰然却不肯起来。

“叔、婶，若非你们帮持，阿爷这一去，我和阿娘、阿兰根本无法操持，你们为了阿爷的事， 费心费力，阿宛无以为报，请受阿宛和阿兰一拜。”薰然说着，伸手拉过芷然，给叶名实几人磕头。

“快起来，快起来！”叶名实见此，面色更戚，伸手去拉扯二人，却怎么也拉不起来。

“我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干什么！”叶名实叹气道。

叶归心更是气愤地瞪了乔氏一眼，骂道：“贱人，你瞧你把阿宛他们逼到什么地步了。”

乔氏本想发作，但瞧着众人都在议论纷纷，无非说她这个做三婶的刻薄，一时间也不敢造次，只能低声嘟囔道：“我也没说什么，大嫂身子撑不住，我不是还让阿水去陪着。”

曾氏向来是个老好人，见乔氏不折腾了，赶紧地俯身扶着薰然道：“起来吧，阿宛，叔、婶知道你的心，我们都是一家人，没来由让外人见了笑话。”

薰然这才起身。

“去看看你娘亲吧。”叶名实觉得薰然此时还是先和乔氏分开的好，难保乔氏再说什么不好听的，薰然克制不住吵起来。

薰然点点头，抹了抹泪，朝后院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