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是……她说，她只是生我的工具！我都听到了！”

呼延协脸色苍白，侧首看一人多高的女子的画像，千言万语都堵闷在心头，痛苦，懊恼，自责，压抑不住。

“父皇，母妃有了身孕，怕我挡她儿子的路……不信你可以去地宫里看看，他们正在追杀我！那些护卫都知道了我是从暗道里跑出来的。”

呼延协把他拥在怀里，大掌轻拍他娇小的脊背。

“你放心，父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男孩看向那副美人图，心里对父王失望透顶。不管是他的生母，还是养母，不过都是父皇许多女人中的一个罢了。

“父皇，我的亲生母亲到底是谁？我想见她。”

呼延协捧住他的小脸儿，慈爱地说道，“你要成为天下霸主，才能知道她是谁。若现在知道，你会没命的。明白吗？”

“什么是天下霸主呀？”

“就是一统天下的帝王。像父皇这样，每天穿一身龙袍，当然……要自己说了算才成。”

陌影看到那父子相拥的一幕，就送开了呼延千逝的手腕，却不过只喝了两口血。

他的血太腥，味道并不好。只因在小小的年纪里，被灌输了太多执念。

呼延千逝见她竟颓然仰躺着闭上眼睛，疑惑地侧身凑近，视线掠过她的唇，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或许，当兄妹更好些。”

这一刻，他清楚地感觉到，就算天下所有人都背叛他，离弃他，这女子也不会离开他。

陌影抹了下额头，翻身面朝床里，“早点睡吧。”

“都说女人心思怪，还真是奇怪。你不饿了？”

见她不吭声，呼延千逝不疑有他，闭上眼睛。

陌影便耐心地等，等着他睡着，等着他打鼾。

如果她没有判断错误的话，那条暗道应该就在这石屋的书房下面。

隔着冗长的石廊，两丈长的龙凤锦袍后摆，幽幽无声地拖曳过青石门槛，进入靳红芷的闺房。

靳红芷在忙着缝制诅咒用的压胜小人。

小人身上写了两个字，“蓝舞”。

一抹阴影挡住灯光，她懒得抬头，“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是不是没有得手？”

“的确没有得手，我凤迤逦的女儿，是被死神扶养长大的，岂会那么容易被杀死？”

靳红芷疑惑抬起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这不就是蓝舞那个贱人的脸么？白腻胜雪的肌肤，越看越叫人妒恨，天生的狐媚子！

“你打扮成这个样子，是想吓唬谁呀？狐狸精就是狐狸精，披上凤羽，也成不了金枝玉叶！”

靳红芷冷笑说着，狠狠地把针刺在小人的心口上……“可别告诉我，这衣袍是千逝给你的。”

凤迤逦失笑看自己的龙袍，“千逝会慷慨地给女人买这种袍子？”

“从前他那些女人，哪一个没有得一两件？她们能得到的，却也仅仅是袍子而已，没有一个能逃出我的手掌心！我记得有一个女子比你还贱，穿了一身纱袍，来与我炫耀，结果，不出两日，她就被我炖了汤！”

凤迤逦看了眼她手上的小人儿，“你如此作恶多端，就不怕千逝杀你？”

靳红芷冷傲地嗤笑，“他没有告诉你吗？这地宫的军队是我父亲亲手帮千逝建起来的。我父亲是他的太傅，更等同于他的养父！”

凤迤逦轻声一叹，“如此说，千逝的确不应该亲手杀你，否则，真的是对太傅不敬了。”

“千逝也是你这贱人能随便叫的？”

“我为何不能叫他？我是千逝的亲生母亲，蓝舞，是他的亲妹妹严陌影。我过来，是想与你聊一聊千逝的过往，现在看来，竟是我高估你对千逝的心。”

凤迤逦失望的说完，挥手，一股真气袭过……

靳红芷周身火焰跳跃，来不及尖叫，便化成了一堆灰烬。

“我未来的儿媳，不管将来有几个，都必须是天下绝美的女子才好！”

随着那幽幽一声感慨，龙袍倩影，如来时一样从容缓慢，无声出了石屋。

一个时辰后，陌影溜下床。轻车熟路，入了书房内。

然而，凭着记忆中的影像，她却找不到桌案上打开机关的夜明珠小灯。

这张翘首雕龙桌案，也不是几百年前那张简单的石桌。

她只得比照记忆中的影像，以脚步丈量距离，敲打石板。

却敲了半天，却也没有寻到内空的那一块儿。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她脊背微僵，狐疑转头，就见呼延千逝双臂环胸，裹着睡袍，参天石柱般立在她背后。

“嘿！严陌影，大半夜的，不睡觉，你乱敲什么？”

“有……耗子！”

“钻石缝里了？”

“是呀。”她无辜地点头。

“哼哼，想找暗道逃跑吧？”

陌影悻悻站起身来，既然被戳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然哩，你以为我梦游呢？”

呼延千逝眉梢一抽，嘲讽地哼笑两声。

“我也找过，而且找过不下千次。父皇怕我逃出去丢了性命，早就命人堵上了。”

“别处还有暗道吗？”

“没了，就这一条。”

陌影不敢相信，他竟这样诚恳。

呼延千逝不再理会她，兀自出了书房。

陌影只得跟着他出来。

两人穿过厅堂，他嗅到外面吸血鬼的陈腐之气的，狐疑问道，“外面那两只吸血鬼，你认识吗？”

陌影疑惑地走到门口，从门缝里看出去，就见任然和任离正在门口来回踱着步子。

“他们是皇舅父转变来送给母亲的男宠，后来又成了我的护卫。”

陌影想打开门，发现门外竟上了锁链。

任然和任离听到门板的动静，停住脚步，都走过来，两人漠然看着她，谁也没有开口。

陌影知道，他们早已对自己失望。“你们放心，我没想逃，就想知道……母亲今晚宿在了何处？”

任然迟疑片刻，说道，“地宫寝殿。”

“和呼延协在一处？”

“无可奉告。”任离说完，便上前，把门板阖上。

任然看着他，眼神怪责难掩。

“看我做什么？难道你要把这丫头放出去吗？她没心没肺地跟着百里玹夜离开，可曾顾念过迤逦？可曾顾念过我们？你忘了那几****差点被迤逦打死？”

“任离……”

“你若放她走，先杀我！”

陌影无奈地转身退回来，返回床榻上，兀自躺好，抹掉眼角的泪。

呼延千逝在外侧躺下，侧首看着她哭。

“那两个人还是爱着娘亲吧？看得出，他们也很疼爱你。”

“你的地宫，已经完全在母亲的掌控之下。”

呼延千逝翻身瞧着她绝美的侧颜，“你在血魔皇宫里过的不好？”

“你可曾见过哪位母亲让女儿和十个男人成婚的？”

“……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很快，她也将会亲自安排你的婚事。不过，想必你应该不会喜欢身体冰冷的吸血鬼女子吧？”

“……她应该不只给我选吸血鬼女子吧。”呼延千逝侥幸地想着。

察觉到他闷气暗生，陌影却反而心情大好，她忍不住问，“你养母后来怎么样了？她的孩子生下来了吗？”

呼延千逝摇头长叹，“死了——一尸两命，父皇亲手杀的。”

他这才发现事情古怪，“严陌影，你怎知我养母的事？还有，你怎知暗道在那个位置？”

“呃……那三个被我杀掉的丫鬟说的。”

呼延千逝失笑，“你是有多爱百里玹夜？就这样急着出逃？”

“我怕他有事。”

“若他也同样爱你，会来救你的。”

“他不会来的，这会儿，他大概已经知道，母亲抓了他的皇祖母和父皇。更何况，我也没有性命之忧。”

“换做是我，我会先救你。”

“那是因为你的皇祖母从不爱你，你的父皇自幼将你囚禁在这座地牢里。百里玹夜和你不同。”

夜阑人静，天狼皇宫深处，一座无人居住的寝殿内，幽幽亮着灯。在星空下的大片黑暗之中，格外醒目。

庭院里，花草疯长，无人修剪。

呼延弥天一身黑衣，从花草间的石板路穿过，走到寝殿门前，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门上。

凤想容曾亲笔题写的鎏金牌匾——玹殿。

年幼时，一群孩子在这里玩过家家，许多女孩都争抢着当玹夜的新娘。

而他，时常是被错认成玹夜的那一个。

他在殿门的镂花纹看了看，推门进去，劈头盖脸就道，“玹夜，你活得不耐烦了？竟然堂而皇之住进这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