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王清华就带着冯立杰轻车便从，往承过县进发。廖天明安排的工作还是不能耽误的。不过为了证实廖天明昨天所言的真实性，王清华提前并没有给承过县委打招呼，而是想沿途走访，这样起码可以得到第一手资料。

虽然现在的上级调研大多数都是做做样子，可是也要有一些真正能拿的出手的东西，要不然领导来了，看上半天，没有什么新意，上级领导尴尬，自己也会很难堪。关键是下面的人工作总会不时给你捅个娄子，弄得你措手不及。

冯立杰是承过人，进了承过县境，冯立杰便开始指指点点地给王清华做介绍。进承过的第一站是梅家湾乡，对冯立杰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不时还给王清华介绍，自己小时候在哪儿哪儿掏过鸟蛋，在哪儿哪儿偷过果子吃。说到兴奋处，不由就手脚齐上，比划了起来，说的活灵活现的，好像已过而立之年的冯立杰又回到了童年。

走了一程，王清华就想停下来看看，见路旁一个饭店，就对赵通道：“就在前面的饭店门口停下来吧。早上走的急，没来及吃饭，正好在吃点东西。”

饭店是国道旁边常见的那种农家菜馆，门口有一大片场地，供停车之用，三间开口的平房，外面贴了雪白的瓷砖，可能是处在国道路旁的原因吧，瓷砖上已经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不过已经是比较干净的了。车刚停下来，马上有个中年妇女从里面掀起门帘出来了，表现的异常热情，满脸笑呵呵道：“三位里边请。一看三位就是非富即贵的人。”

随中年妇女进了屋子，一股霉味却迎面扑来，再一看屋内的情况，跟刚才的从外面看到的印象也是大相径庭。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这种农家饭店也不能指望有多好的环境，刚要坐下，却发现凳子上，竟然是一层灰末，再看桌子上也净是没有收拾干净的残羹冷杯。王清华哪儿还有胃口。

冯立杰也是一脸的歉意，好像这种情况是自己造成的一样，急忙让老板娘拿抹布擦桌子。这时从里屋又走出一位女人，年龄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惺忪的眼睛上还能隐约看到洗脸没有洗干净的眼屎，手里提着茶壶，从桌子上拿了三个杯子，也不管干净不干净，就倒满黑乎乎的茶水，放在王清华等人的面前，笑盈盈地让人先喝茶。

虽说是农家小店，也应该有起码的卫生条件，这怎么能让吃饭呢。王清华就有了想走的意思，给冯立杰使了个眼色。冯立杰正要走，刚才的那位中年妇女已经从屋里出来，手里拿了菜单，让王清华点菜。

冯立杰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老板娘，不麻烦了，我们急着赶路，就不吃了。真是不好意思。”

那老板娘一听，立马换了副面孔，将手里拿的记菜的本子啪一声拍在桌子上，双手叉腰、圆瞪双眼，哼哼冷笑两声道：“想走，你们当我们这儿是动物园啊，来参观了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啊。要走也行，把茶钱付了。”那女人说完拉了一把凳子，往凳子上一坐，挡在门口。

冯立杰正欲跟那女人理论，王清华就拉了一下冯立杰的衣服，摆了摆手，也不想跟她们计较，意思是让冯立杰付钱走人。冯立杰只好问那女人道：“多少钱？”“不贵，一百二……一杯，三杯茶水三百六。掏钱！”说着将一只黑乎乎的手伸在了冯立杰的面前。

赵通是部队上出身，早看不下去了，过去揪住那女人的衣领怒喝道：“你们这不是讹人吗？哪儿有那么贵的茶。再说了，你这茶水能喝不能喝还不好说，你就敢狮子大开口？”

那老板娘一甩手想甩开赵通的手，甩了一下却没有丝毫反应。赵通行伍出身，手上自然有几分蛮力，别说是一个女人就是正常的男人也不可能轻易甩开。那女人见赵通是个硬茬，马上站起来道：“你想干什么，看着你斯斯文文的，竟然是个流氓。我呸——”说着竟把一口唾沫吐在了赵通的脸上，早有半拉子衣服掉了下来，两个硕大无比，白花花的胸脯也快露了出来，一股的葱蒜味让赵通几乎窒息，也不得不放开了那女人。举起拳头就欲打那女人。王清华急忙叫了一声赵通，制止了。

民骂官，民打官不要紧，大家会认为这是当官的把老百姓BI急了。可要是返回来，官骂民，官打民，就成了鱼肉百姓了。这个道理亘古如此，虽然往往是相反的，却也没有什么理好讲。

刚才送茶水的女人也跟着出来了，也不说话，直接出去坐在车顶上，破口大骂：“我告诉你们，今天要是不给钱，你们一个也别想走，有种你们就把老娘碾死。”里面的中年妇女也跟赵通撕拉在了一起。

眼看着一处闹剧愈演愈烈，王清华就对冯立杰道：“给他们掏钱，我们走！”冯立杰却不想给钱道：“王书记，这个钱咱们不能给，这成什么事儿了。你越惯着他们，他们就越嚣张，说不定我们给了茶钱，他们还要停车费，一会指不定弄出个什么名堂呢。这就是一帮刁民。我给他们梅家湾党支部书记打电话，让他们过来解决。这都成什么世道了。”冯立杰说着掏出手机要打电话，不想刚拿出手机就被那中年妇女一把抢走了道：“告诉你，别想在老娘这儿演戏，老娘不吃这一套。看你这手机也就值个百八十块钱，先顶一杯茶钱。”说着就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这都成了明抢了。冯立杰实在忍无可忍了，上去正要跟那女人理论，忽然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中年人，大声道：“尤菜花，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我看不把你送到派出所，你这个毛病是改不了。”

那女人一见进来的男人，马上蔫了半截，刚才的嚣张气焰也早没有了，一脸怯意道：“梅书记，是您啊。您怎么有空到小店呢。”说着一溜烟进了里屋，外面坐在车上的女人也早不知道溜到哪儿去了。

中年人见尤菜花走了，急忙转身道：“三位应该是市委过来的领导吧。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我给你们赔罪。我是咱们梅家湾党委书记，我叫尤龙。”后面早又跟进来一个男人，对王清华等人笑笑道：“我是乡长钱胜利，领导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好让我们准备准备。”说着就看了一下旁边的冯立杰。应该是跟冯立杰认识，却不敢贸然叫王清华。他们两位是没有亲眼见过王清华的，虽然也知道面前站的年轻人就是王书记，但是也不能叫了。叫了就等于把冯立杰出卖了。一个党委书记，一个乡长，这一点分寸还是能把握的。

正说着话，县委书记冯跃进就急急忙忙地进来了。进来就拉着王清华的手，使劲摇着道：“王书记要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呢。打我们一个猝不及防。要不是刚才尤书记给我说有一辆小车进了梅家湾，我还不知道呢。”

王清华也不好说什么，就笑了笑道：“本来不想麻烦你们县委的，我就是随便下来走走。刘宝山同志要到咱们Y市做调研，廖天明同志指定要让来你们承过县，我想你们承过的农村工作做的肯定非常突出嘛。”

冯跃进的脸上就挂了色，不好意思了起来，两只手一直在一起搓，道：“让王书记见笑了，这件事情我一定严肃处理，这个尤菜花也是个惯犯了，屡教不改，送公安局，又不够判刑的。只能教育教育。”

这时又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王清华却觉得这个人非常面熟，好像在那儿见过。那人进来就跟王清华握了握手，自我介绍道：“王书记不记得我了，我是承过县县长王文军啊。”王清华就更觉得疑惑了，按道理来说，下面一个县的县长跟自己有来往也属正常，可这个王文军好像跟自己也没有什么来往，怎么会觉得这么眼熟呢。想了想，也实在想不起来了，也只好作罢。

县委书记、县长都来了，就已经宣布这才暗访就此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变成了程式化的东西。

出了饭店门，冯跃进就问王清华道：“王书记，咱们是不是先去承过县城，吃点饭，然后再去看呢？”王清华也知道，这是冯跃进在为准备工作争取时间，也不好点破，就笑了笑道：“去承过县城就免了吧。来回跑一趟，一早上时间就过去了。我看不如就在梅家湾随便吃点东西。你看怎么样？”

梅家湾的党委书记正巴不得王清华能去梅家湾看看呢，就急忙插嘴道：“好啊，我这就让他们准备。王书记来一趟不容易，我让他们在梅家湾最好的饭店准备，保证让领导们满意。”

梅家湾党委书记虽是一片好意，却不知不觉犯了官场大忌，领导下来视察工作，一般都不愿意太铺张了，即便是铺张了，也不能说出来。一个国家有一个国家的传统，这个国家的干部传统一向是反对奢糜浪费、铺张排场，坚持艰苦奋斗、勤俭节约的，不管实际情况如何，口号也必须坚持。

冯跃进知道梅家湾党委书记说错了话，却不点明，站在那里看了一下王清华，意思是想看你王书记如何应对。王清华就没当回事道：“饭店就不去了，咱们就在你们梅家湾乡政府食堂随便点拨点拨吧。”

梅家湾的党支部书记，也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脸尴尬的笑容道：“是是是，就在食堂用餐。”说着掏出手机打电话安排去，又把冯立杰的手机还给了冯立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