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老吗？几千岁了！

在沼泽里沉睡了上千年，老胳膊老腿啥的都硬了。

出去后得好好补一补了。

不过，即便如此，对付眼前的局面也已经够了吧。

龟爪继续向前，触碰到最后一根铜针。

不对！

吴归突然脸色大变！

最后这根铜针，在与他的龟爪接触的瞬间，突然自行来了一个翻滚，绕着他的指尖旋转到了他的爪背的位置。

怎么可能！

提前预料到了铜针可能的轨迹变化，吴归挥出的龟爪之中夹携了不浅的道力罡风。

罡风所限，可以最大程度地限制铜针的进攻招式变化。

他的道力罡风很有效，在这种限制下，前面的二十九根原本应该变化无穷的铜针成了被捏爆了七寸的死蛇，被他轻而易举地一一扫落。

那些，都是诱饵而已。

紫髯老者嘴角喷出比青面鬼修还要多的血水。

他的道力攻击，精华尽在最后一根铜针上！

前面的二十九根，是消耗老者道力、麻痹老者精神的诱饵！

二十九根接二连三，老者的精神松懈了；

二十九根次第阻挡，老者的道力消耗了。

主次移位，现在老者的龟爪成了强弩之末；

而这最后一根铜针，则是逆袭而上的鲁缟。

铜针调转位置，狠狠自吴归龟爪手背刺入，直接顺着血肉钻了进去！

干瘪无肉的龟爪瞬间胀大，像发了面的胖馒头。

不过这馒头不是白色，而是黑气自里向外蔓延的渗人暗紫。

“啊！”

吴归发出一声惨呼。

从“咿呀”道“呼哈”，从“呼哈”到“嗨哟”。

他口中的语气词最终汇聚成了简短的一个字：啊。

蛰伏千年，刚一露面就被人给伤了！

好丢脸不是！

最主要，伤得很不轻。

铜针携带的怨毒鬼气顺着经络迅速向他的体内蔓延，侵蚀着吴归本就没有复原的道力与精神。

犹如毒蜂小小尾刺，可以痛杀高头大马。

有那么一瞬间，吴归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这很危险，也很致命。

不是铜针本身。

也不仅是他身后紧紧追袭而来的白光与群鬼。

吴归的面前，风尘图与铜针之后，又出现一片黑亮黑亮的刀光。

黑到纯粹，也是会发亮的。

那是黑须老者的斩首铁刀。

呼啸而来，却又悄无声息。

呼啸而来的是浓云一般的黑气，悄无声息的是隐藏在黑气中的一抹刀光。

和紫髯老者一样，为了炼化手中的铁刀，黑须老者也在锦衣卫的天牢里待了许多年。

紫髯老者的铜针缝补了多少个脑袋，他手中的铁刀就砍断了多少颗头颅。

单以怨气而论，铁刀胜过铜针数倍。

以道力而论，黑须老者也是三名鬼修中最强的那个。

一体同心，青面鬼修出手的同时，紫髯老者与黑须老者就已经想好了出手的时机与方位。

时机正好，方位精准。

吴归被铜针的毒气侵入，精神与动作都陷入短暂的麻痹。

受伤的龟爪软哒哒地垂落一边，吴归平直前冲的身体出现在铁刀的近身攻击范围之内。

身体平直，脑袋自然在最前面。

一颗大好头颅！

黑须老者手中的铁刀一阵兴奋的悸动。

砍了它！

黑气向前！亮光向前！铁刀向前！

铁刀最前端的锋刃已经触碰到吴归的满头白发。

再进一步，会有血光迸溅。

吴归突然抬头，张开嘴巴。

瞬间的麻痹已经消失，他将蔓延铜针之毒逼住，神识复归清明。

他感到铁刀中的凛凛杀意，心中禁不住也是一颤。

他受伤麻痹的龟爪挥去了一边，已不可能撤回招架。

还好，他还有一张嘴巴和两排钢牙。

猝不及防的瞬间，他用嘴巴将黑须老者的铁刀紧紧咬住！

铮！

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那是铁刀与牙齿的摩擦，像魔鬼起舞的步伐。

铁刀不能再进一步！

吴归也无法继续逃离！

机会！

段峰三人的白色光圈瞬间跟上！

青面鬼修的幻化群鬼瞬间扑上！

白光、黑气，搅成一团混沌！

将吴归瘦削的身影整个掩埋在其中。

砰、嘶嘶、叮叮咣咣……

这些形容声音的词语，同时发出，从白光与黑气的混沌中传来。

混沌周围的空气急剧地流动、旋转、卷入、逃逸、爆裂，搅动一方空间不安地动荡，发出阵阵惨烈的声响。

在所有的声响中，夹杂着吴归不住声的惨呼。

“啊！”“啊！”“啊！”

“啊”声连成一片，传达着吴归的情绪。

有难以置信、有不甘不愿、有屈辱难当。

难以置信，我竟会伤在一帮后辈宵小手中;

他不甘、他不愿、他感到屈辱难当。

而喊叫声中传达更多的，是吴归遍体鳞伤的伤疼与痛苦。

真的疼啊！也真的痛苦！

嘈杂的响声中还夹杂着群鬼凄厉的嚎叫，声声入耳，令人毛骨悚然。

这些嚎叫多半发自自然，鬼嘛，冲杀嚎叫时自然得有点儿凄厉的样子。

也有一小半不那么自然。

段峰三人高速旋转的白色光圈与群鬼同时扑向吴归，难免会有重叠与误伤。

那一小半不自然的喊叫就是由被误伤的群鬼口中发出。

可以理解，空间就这么点，大家都想扑上去，误伤在所难免。

人太多，不！鬼太多了！

辛嫣儿、辛肥、轩辕嗣琮等人道力较浅，凄厉的嚎叫声入耳，吓得面色苍白，两腿直打哆嗦。

辛嫣儿看着搅做一团的白光黑气，心中惊怖的同时，也深深地同情被困在其中的吴归。

那么白的胡须，那么长的眉毛，那么大的年纪……

虽然知道他是吃人无数的妖兽，但是被群鬼活生生地撕咬，是不是，

太残忍了一点……

喧嚣直直持续了很长时间，才渐渐消散。

白色的光圈消散，段峰、常鞘、白刃退回原位，胸口一起一伏，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黑色的鬼气消散，群鬼嚎泣着退回到白纸画中，有的掉了条腿，有的折了胳膊，看着越发凄惨恐怖。

原本完整的硕大白纸也变得破破烂烂，像经历了多年的风吹雨打。缩成一团，落回紫髯老者手中；

抹亮的刀光也消散，黑须老者持刀而立，表情肃然，一点也看不出胜利后的轻松。

地上，一片狼藉。

一个圆形的坑槽在地面出现，里面出现一个杂乱不堪的肉堆一样的东西，被暗紫与黝黑的流质一样的东西覆盖着，不知道究竟是血肉还是别的什么。

吴归呢？

在白光与群鬼的撕咬下成了一滩烂泥？

应该是这样的，也只能这样解释。

白衣主上一直凝神观战，但是自始至终，他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盯着地上那团烂泥一样的堆块，他的面色很凝重。

他脑海中的思绪飞速旋转，推演着各种可能。

他在猜测吴归去了哪里。

不管那堆烂泥究竟是什么，吴归都没有死！

这是他的论断。

吴归在六大高手（算上黄衣兄弟的话应该是八大高手）的围击之下，先被铜针噬体，后被铁刀斩中，又被白光旋击、群鬼撕咬。

说他没有死，似乎很难理解，也很难令人相信。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白衣主上信了。

他原地蹲下身子，好看得更清楚一些儿。

蹲下的时机真好。

就在他蹲下的同时，那一滩烂泥般的东西里面突然飞出一物，袭向他的脑袋。

黝黑暗紫，多骨少肉，飞出来的是一只龟爪。

被紫髯老者的铜针刺伤了的龟爪。

龟爪齐根而断，创口露出黑污模糊的肉与骨，应是被人生生扯断的。

龟爪破空而飞，像一只穿云逐月的长箭，迅捷无比地刺向白衣主上。

段峰、常鞘、白刃同时变色扑上，想要中途拦截。

他们刚刚经历一场恶战，看似大胜而归，其实损伤极大。

他们的道力在刚才的大战中消耗过半，现在正在缓慢的恢复之中。

他们落地的位置，与白衣人已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所以纵然他们和身扑上，却仍是慢了龟爪半步。

猝不及防，白衣人道力虽然也自不弱，但若想避开这一击，也不怎么容易。

好在，他提前蹲了下来。

龟爪擦着他的发梢飞过，“乓”地一声叮入岩壁，深深陷了进去。

这只是小开端。

两颗同样黑污却遮掩不住道力光华的圆球被人当暗器打出，分袭黄左黄右两兄弟。

“灵珠子！”

三名鬼修同时大喝跃起，六只手臂伸出，齐齐抓向两颗灵珠。

没有抓住。

黄氏兄弟很轻松地一人抄起一颗灵珠，向后急退，躲避三名鬼修的追击。

这也只是小开端。

紧接着，那滩烂泥四溅而起，从里面又飞出一个东西。

一个人，吴归。

吴归的胡须与眉毛尽数变成了污黑色，黏糊糊地连在一起，看着极度狼狈。

他确实也很狼狈。

他的右手断了，被他自己撅断，砸向白衣人。壮士断腕，总是被用来赞扬勇气，却忽略了其中的无奈。

若非无奈，何苦断腕？

无奈之举，让他痛苦，也让他清醒了许多。

彻底地收起小觑之心，也不再吝惜道力，他以妖族的狡诈与凶狠为依托，誓要将在场的每一个人杀死在此地。

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