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颜伯清又主持召开了一次局务会，会议的议题，仍然是新公路的建设问题。

因为有一个人生病请假，参加会议的一共有八个人。

颜伯清在会议的开头说：“今天把大家召集在这里，是研究一下高武线和古方线的修建问题。这两条道路，早在一年前就已经纳入了市政府的发展计划当中。但是因为资金方面的短缺，到现在还没有进入到议事日程。今天把这两条线路拿出来让大家讨论，仍然是因为资金方面的原因。现在上面划拨的资金，只能修建一条公路，要么修高武线，要么修古方线。市政府的意思是，先修建一条线路再说。至于先修哪条线，后修哪条线，则由咱们局商量决定。”

颜伯清说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里面有不同寻常的意味。

高武线的起点在响水县的高阳镇，终点在洛滨市临水县的武洪镇，是一条跨地区的公路，全长96公里，中州市境内的公路里程有55公里，横跨三个乡镇七十九个行政村。

古方线的全程都在中州市中州县境内，全长46公里，起点在中州县的古安镇，终点在中州县的方家镇，连接六个乡镇一百多个行政村。

这个提案的奥妙就在于，高阳镇是方寒博的老家，而方家镇则是杨天放的老家。

见大家迟迟不开口，方寒博憋不住了。自从跟杨天放撕破脸之后，方寒博再也无所顾忌了，今天，他就是要明着跟杨天放争一争。

方寒博站起来说：“我支持先修建高武线，原因很简单，高武线是跨区县跨地区的道路工程，它的修通，将全面贯通中州市与洛滨市的连接，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方寒博还没有说完，杨天放就站了起来，他说：“我不赞成先修建高武线。理由和刚才方寒博说的完全一样。正因为这是一条跨地区的道路工程，我才不同意现在修建。大家知道，我们只负责中州市境内的道路修建，高武线洛滨段的修建工作，是人家洛滨市的事情。据我所知，现在洛滨市尚未修建这条道路的计划，怎么着，我们难道要修建一条半截公路吗？到时候该怎么走？所以，我支持先修建古方线。”

杨天放说完之后，再也没有人发表意见。

蒋一培恨不得马上通过修建高武线的提案，只是怕把杨天放惹急了咬他，所以就没敢说话。他鼓足了劲，准备用投票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蒋一培之所以赞成先修建高武线，并不是为了支持方寒博，他也是有私心的。蒋一培的老家虽然在洛水市的延水县，但距离响水县的高阳镇很近，延水县有大量的砂石资源，修路正好用上。

蒋一培老家的亲戚朋友大部分都在从事砂石的开采和运输，早就让蒋一培给他们揽点生意了。

高阳镇至武洪镇的公路一旦开通，不仅仅能够给蒋一培的亲戚朋友们带来砂石的买卖和运输生意，以后把砂石石运往中州市和洛滨市也方便多了。

蒋一培在暗中使劲。

见一直没有人说话，颜伯清说：“好了，下面我们就开始投票吧，赞成先修高武线的请举左手，赞成先修古方线的请举右手。”

颜伯清看到，有四个人举起了左手，有两个人举起了右手。看到这种情况，颜伯清的心里动了一下，临时改变决定把右手举了起来。

陈万青一直没有举手，他太犹豫了，不知道自己这一票该投给谁。如果投给杨天放，得罪了方寒博倒在其次，最大的问题是马子杰和关山月都曾经跟他交待过，让他多操心一点高武线修建的事，把票投给古方线，等于把马子杰和关山月这两个人全都得罪了，他得罪的起吗？

可如果把票投给方寒博，那就把杨天放给彻底惹毛了，现在杨天放已经开始对他说三道四了，要是这一次再把他给惹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呢！

这么一犹豫，陈万青就错过了最佳时机，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没有表达态度了。

要命的是他这一票还起着决定最终结果的作用，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支持修建高武线的有四票，支持修建古方线的有三票。如果陈万青这一票投给高武线，高武线就顺利成为下一个将要修建的公路线，如果把这一票投给古方线，双方就打成了四比四，那样就会进入到新一轮的角逐，鹿死谁手将是一个新的未知数。

陈万青在许多人眼里是个做事非常沉稳的人，可这时候的他也急的满头都是汗。而这个看起来非常聪明的人，却偏偏做出了最糊涂的选择。

他居然投了弃权票。

四比三，高武线通过。

尽管方寒博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但他对陈万青这个态度仍然很不爽。事实上，陈万青这一票就是投给高武线，也已经无足轻重了。在方寒博看来，陈万青的这张弃权票，实际上就是意味着不敢得罪杨天放。不敢得罪杨天放，反过来说就是敢得罪他方寒博了。

杨天放的心里更加恼火，在他看来，陈万青这张弃权票，等于变相地在支持方寒博。杨天放在心里暗骂陈万青的阴险奸诈，你要支持方寒博，就明着支持他好了，投个弃权票能改变什么？难道你狗日的还想让老子买你的好？

一时之间，所有的不快一齐涌上了杨天放的心头，从上次的中平线到这次的古方线，陈万青是处处跟自己过不去。既然这样，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散会之后，杨天放就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把陈万青告到了市纪委。

······

从公路管理局出来，刘岩又去了市纪委。他找到纪委副书记程耀威，向他了解了对举报信内容的调查情况。

程耀威告诉刘岩，刚开始对举报信的内容进行调查的时候，确实没有发现陈万青有什么不明的收入和超出自己经济能力的支出，正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房子只有一套，老婆只有一个，根本没有存款，孩子上的也是普通学校。

正当纪委准备放弃对陈万青进行调查的时候，又收到了一封举报信，这封举报信上说，陈万青的老婆花钱跟流水似的，一次消费个十万二十万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还有烂赌的恶习，一次下来，就是几十万的输赢。

经过初步了解，陈万青的老婆最近两年的花销至少在二百万以上，在赌场里输的钱也有一百多万。

刘岩问：“你们调查清楚了没有，这么多钱都是从哪儿来的？”

程耀威说：“基本上都是受贿的款项。陈万青这个人有一个特点，受贿从来不接受转账，他要求人家一律拿现金，而且必须交给他老婆。”

刘岩说：“你说的这些情况，都核实了没有？”

程耀威说：“还没有办法核实，询问了几个当事人，他们都不承认曾经向陈万青行过贿。所以我们想请示一下，准备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

就在刘岩到达程耀威办公室的同时，陈万青接到了一个电话，把刘岩到纪委的消息透露给了陈万青。

陈万青着急了，立即就回了家。

陈万青的老婆刚刚睡醒，正坐在化妆台前化妆，看到陈万青进来，迷迷糊糊地问：“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陈万青特别怕老婆，不是一般的怕。他准备问一下这两年她收到的那些钱的去向，但又不敢明着问，只好拐弯抹角地说：“老婆，你太厉害了，你把那些钱都放哪儿啦？连纪委的人都找不到线索，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老婆迷迷糊糊地问：“什么钱？”

陈万青说：“就是那些老板们给你的那些钱哦，应该还剩下不少吧？”

老婆说：“哪还有，早就花光了。”

陈万青睁圆了眼珠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会吧，我的好老婆，你就别跟我开这样的玩笑了，那么多钱那！你就是翻着跟斗也花不完啊！”

老婆一本正经地说：“没跟你开玩笑，真的花完了。”

陈万青急眼了，问：“真的花完了？你都花哪儿去了？”

老婆从衣柜里翻出来一堆衣服，又拿出来一些首饰，说：“这不都在这儿吗？”

陈万青看了看这些东西，说：“就这些东西啊！怎么可能花那么多钱？”

老婆说：“我每次买衣服首饰的时候，有几个关系好的姐妹经常陪着我一起去，人家都夸我的眼力好，买的衣服首饰有品味，弄的我还怪不好意思的，就把刚买来的东西送给她们了。”

“还有呢？只是买一些衣服首饰的，也不至于花掉那么多钱吧！”说这句话的时候，陈万青已经濒临崩溃了。

老婆轻描淡写地说：“还在赌场里输了大概一二百万吧。”

······

第二天刚上班，刘岩就接到了史汀溪打来的电话，史汀溪告诉他，陈万青疯了，已经送到了精神病医院。

刘岩立马向周和平做了汇报，根据周书记的指示，他和程耀威一起赶到了精神病医院。

史汀溪已经在医院里了，他告诉刘岩，诊断结果已经出来的，陈万青的确出现了精神分裂的症状。

走进病房，陈万青正在那里发呆，看到刘岩，两只眼睛直冒光，反反复复地叨叨一句话：“你们吃香肠，为啥非让我吃屎橛子，你们吃香肠，为啥非让我吃屎橛子。”

刘岩仔细看了看陈万青的眼睛，确实有些恍惚，他这种样子，应该是精神分裂的初期症状，但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刘岩觉得，陈万青的精神病，有一小半是真的，有一大半则是装出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