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选第二！我选第二！”

二百四声嘶力竭的喊道，已经完全没了当初的牛气。

“别勉强，强扭的瓜不甜。”

海二春晃动着手哩的半截香烟，语气几近和蔼可亲。

“不勉强，一点儿也不勉强，咳 ......咳咳......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其实二百四这么说也不失为实话，五脏六腑险些被人烧熟了，这会儿说出来的话可不都是肺腑之言吗。

虎丫躲在内屋，客厅发生的一切她看得真切，水牛精是什么样的妖她最清楚不过，那是整天横着走的人物，哪怕半小时前都还横得不行，被捆着都敢痛骂海二春的主儿，这会儿居然跟孙子一样，王忆童的这个朋友手段实在太过了得，想着，连她都不自觉地出了一身白毛汗。

王忆童腿伤处理完毕，客厅里的事情也已经摆平，两个女孩儿出来的时候见到二百四已经被松了绑，这会儿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老实得跟课堂里的三好学生一样。

“听说你们在四道城外很有多私设的据点村，都在哪？一个一个给我指出来。”

说话时，海二春把一台笔记本电脑推到二百四面前，屏幕上是马峦山区及其县镇村的详细地图。

二百四怔怔的看着电脑屏幕，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海二春轻咳了一声，水牛精大梦初醒般的赶紧指了指屏幕上的一处说：

“这儿......还有......这儿，这儿，这里好像也......”

“不要好像，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好像。”

听到二百四似是而非的回答，海二春微嗔道。

“有有，这里也是一处，龙麻湖北边儿的石干兰村，还有......哦，这里。”

清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装疯卖傻明显是糊弄不过去的，二百四硬着头皮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儿说出了十几个据点村，当他指向龙麻湖南头的村子时，一直面色如常的海二春忽然瞳孔一缩。二百四指向的地方，最后指向的那个地方，似乎是麻排村啊！

“你看清楚点儿，别瞎指，这个地方也是据点村？”

海二春一把抢过电脑，仔细看了看二百四手指过的地方，又把屏幕杵到一脸惊恐的二百四面再次确认。水牛精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到这个煞星，忐忑道：

“没......没没没错啊，就是这儿，是叫麻排村，这个村子是道守大人亲自经营的，是马峦四道城近期设置的最后一个据点村，哦......对......对了，这是个新据点村，听说预计‘净化’时间是这个月的十九号午时。”

“预计十九号的话......我去！今天是十八号！”

短短一分钟内，海二春和王忆童心情如同坐了一趟过山车，原以为麻排村已经丢了，后听二百四说还没着手实施，再一看日历，还剩不到五个小时！火上房。

“你大爷的，不早说！告诉你，要是赶不上救人，我立马拿你炖土豆！我们赶紧走！”

海二春抬手就在二百四的大脑袋瓜子上扇了一巴掌，心急火燎的叫上王忆童和虎丫抓紧时间上路救人。

“那......那我呢？”

水牛精左顾右盼，等着被发落，他现在是真怕海二春看他不顺眼趁火大把他给点了。那种五内俱焚的经历犹如梦魇一般深深烙刻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稍一回想便有一种置身地狱的绝望感。

“你说呢？跟着，有你表现的机会，表现得好还则罢了，被我看出来二心，立即烩土豆去，明白吗！”

一想起这些精怪吞人生魂的劣迹海二春的火儿就不打一处来，食草动物老实本分的形象在他心目中全毁了。十几个村子全灭，麻排村全村老小命悬一线，二春恨不得立即炖了眼前这头水牛，说话哪里有半点儿好气。

“明白，明白......全听大师安排。”

对于当下的二百四来说，无条件服从是他唯一的生路。

王忆童开车载着海二春，虎丫和新抓的“壮丁”二百四风驰电掣的上路了，前往麻排村前，王忆童拐弯回了一趟家，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原来几天前，在她的软磨硬泡下，王黑洋把家族配给每个成员的本命法器偷偷交给了她。

按规矩，背离家门的族人是没有资格持有本命法器的，但有了上次广洛门地宫的经历，王黑洋也着实不太敢让他妹妹毫无自保能力的到处涉险了，把法器交给她，王黑洋能稍微放心一些，尽管他的做法担着很大的风险，毕竟族规森严，家主尚且要尊，何况一个还没接班的少主。

“本命法器哟，厉害了丫头，以后要靠你照着了，能不能透露一下是啥法器？”

直到车子驶上出城高速都没人说话，海二春不想气氛太紧张，没话找话。

王忆童倒不是紧张，只是想到有十几个村子的人全没了心里不是滋味儿，要说多伤心那是矫情，毕竟非亲非故，但心口确实堵得难受，那是几千条人命啊。

她看了海二春一眼，抿嘴勉强笑了一下，而后伸手摸出一个化妆包递了过去。二春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六孔骨埙。

“乐器？你会吹这个吗？”

在海二春的印象中，法器基本没有脱离剑，镜子，拂尘，木鱼等经典形象，这枚骨质的六孔埙倒是创意别致，他很想知道这种法器的作用，只是车上还坐着“外人”，什么场合说什么话的道理，二春还是很清楚的。

“小时候随便学过一点儿，现在能不能吹出一首整曲子都不敢保证咯，哎，虎丫，你基本一夜没睡了，还有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呢，你迷瞪一会儿吧。”

王忆童有意无意的岔开了话题，倒不是顾忌泄密的问题，原因其实挺难启齿的，因为自打成年获得所谓本命法器以来她就没有真正摸过这玩意儿，压根没有实践过的东西，介绍起来很心虚的。

“我不困，忆童姐别替我操心了，那个......我想......我想替畜道众生跟你们道个歉......我......我......”

说着，虎丫的眼圈红了起来，在她看来，自己先前自告奋勇参加外勤组的行为，也算是助纣为虐了，尽管她没有直接夺取人类生魂，但出任务的过程中，还是亲眼见证了不少次暴行，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中途叛出外勤组寻求王忆童的帮助了。

“丫头，你多虑了，人有好有坏，妖也是一样的，你不用替别人的过错道歉，这里除了他，没有需要道歉的人。”

此番话从一直令虎丫颇为忌惮的海大师口中说出，无疑让前者心理舒服了不少，二春指着跟他一起坐在后排的二百四，轻哼了一声：

“哼，你该庆幸自己对我还有用。不然......跟土豆一起下锅就是你的归宿。”

说这话时，二春语调降到了冰点，直听得二百四浑身发毛，他绝对相信这个叫海二春的方士能说到做到。

车子一路狂飙，中间遇休息站也没停，一口气跑出四五百公里。即便如此，进入马峦山区时也已经快一点了，离二百四说的午时还有堪堪一个小时。

蜿蜒的山路似乎总也绕不到尽头，尤其是在跟时间赛跑的时候，这种越急路越远的错觉就会更明显。终于，盘山公路一侧的谷底隐约露出了龙麻湖的碧影，麻排村近在眼前了。

“一会儿你跟我一起进村，忆童，你和虎丫留在车上等我电话，没收到信儿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如果十分钟我没出来的话......”

“我跟忆童姐一定回去搬救兵来救你！”

二春话没说完，被虎丫强势插入，当场哑口无言，他愣了一下，继续道：

“......如果十分钟我没出来，你就跟你这位有本命法宝护身的忆童姐一起冲进来救我！步子还没迈开呢这逃跑的打算都做好了。”

“哦......”

尴尬的行动部署告一段落，海二春带着二百四下了车，两人整理了一下情绪，故作轻松的迈步朝着村子走去。

进入村子的那刻，海二春全身再度笼罩了一层猴精的妖气，加上身边的牛精二百四，他自信应该不会那么快路出马脚，只是明明说了午时动手，现在离午时还有半个小时，可整个村子静的跟半夜里一样，不正常。

“炖土豆的，你是不是唬我？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眼瞅马上就到柴三叔家了，可村里一个人影都没瞧着，海二春脸一黑，问向二百四。

“我真的没撒谎啊大师，据我所知就是午时动手，这个......哦！对了！一般整村取魂的话，都是直接夺舍，仪式开始前所有被夺舍的对象都要进入昏睡状态，现在没人的话，一定都在家里睡着了，等午时一到，夺舍才会正式开始。”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二百四话音刚落，就听到从柴三叔家的方向传来一阵叫嚷声，似是有人在追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