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英珠定定地看向沐清月，她早就觉得沐清月不似外表那般单纯无知，可她万万没想到，一个年仅五岁女童的本性竟是这等敏锐。

谢英珠敛了神色，很是好奇地问道，

“七小姐如此坦然，就不怕姐姐我多嘴，将七小姐的真性情说出去。”

“谢小姐如是那等愚蠢之人，今日陪我坐在这里饮茶吃点心的，早就应该换做旁人了。”

谢英珠和沐清月相视一笑，谢英珠叹了口气，首先认输，摇头笑道，

“怪不得七小姐能得沐世子青眼，这般和七小姐面对面地说话，让我有种错觉，觉得七小姐的眼睛是看得到的。”

沐清月毫不避讳谢英珠的注视，她如今能够视物是靠着体内的琴灵，而这双眼睛确确实实在出生时被烈火灼伤，再也无法视物了。

她不是孙悟空，掉到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还能练就一双晶晶火眼，凡胎肉身本就脆弱，哪里又可能重见光明？

想到此处，沐清月不自觉地忆起在碧海院时，沐沧海曾经轻柔地抚摸着她这双眼睛，目光坚定地要帮她重见光明，心下一暖，不由地露出一抹微笑。

“眼盲并不可怕，只要心不盲就好。”

谢英珠轻笑出声，不知怎的，她实在是喜欢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不置可否，刚开始接触她时确实存了私心，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真得很奇妙，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她就真心喜欢上了沐七小姐。

戒心一旦消除，谢英珠便和沐清月推心置腹，沐清月的感觉没有错，谢英珠本性善良，为人果决，是她喜欢的类型。

如是谢英珠的父亲没有死，谢英珠如今的处境也不会这般艰难，外表看似光鲜，却顶着一个华而不实的长房嫡女名头。再加之祖父年迈，母亲癫狂，二房三房觊觎长房的地位和财富，对孤儿寡母屡次痛下杀手，整个谢家长房，只剩下这个刚满十六岁的小姑娘苦苦支撑着，若换做是她，怕是做不到谢英珠此等程度。

“谢姐姐，听你这番话，你母亲是希望你嫁给沐世子？”

谢英珠苦笑着点点头，又想到沐清月看不到，故微不可闻地应了声“是”。

“谢姐姐，恕我直言，沐世子可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如是要我选，沐三少爷可比沐世子好得多。”

“沐三少爷？碧海院的主子？”

“对啊。”

“清月妹妹如是说，沐三少爷人品自然是极好的，可惜，英珠确实无此等福分的。”

谢英珠语气里不自觉地染上了一股落寞，沐清月眉头微动，出口试探道，

“谢姐姐可是嫌我三哥哥毁了容貌，损了身体？”

“自然不是的！”

谢英珠出口反驳得太快，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犹豫片刻，她实在是怕沐清月小小年纪误会于她，便开口解释道，

“护国公府如日中天，谢府却早已衰败，祖父虽然还硬撑着上朝，可谢家的内斗太甚，早已没了往日繁华，所谓的树大根深，也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谢家这棵大树，早已从根上腐烂了，倾覆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谢姐姐如是说，清月心里明白了。”

谢英珠摇摇头，伸手摸了摸沐清月乌压压的发髻，递给沐清月一杯蜜水。

“妹妹耐心些，听姐姐说完。”

沐清月端着蜜水喝了一口，冲着谢英珠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我今年十六岁了，女子花期短，过不了两年便过了最佳婚配之龄，沐三少爷才十四岁，等沐三少爷到了婚配之龄，沐世子定然不会同意他娶一个家族衰败又年纪颇大的女子。再说了，清月妹妹怕是不知，沐三少爷早有佳人烙印心底，哪怕姐姐我不顾矜持向沐三少爷主动示好，沐三少爷也不会多看我一眼的。”

“姐姐何必妄自菲薄，我三哥哥他——”

“清月妹妹不信？无妨，我自是有办法让清月妹妹相信的，如是沐三少爷对我，能如对待那女子一般，姐姐我无论如何也会试一试的，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情之一事，并不是靠努力便能得来的，等清月妹妹长到姐姐这般岁数时，便会明白。”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阵，谢英珠只觉得和沐清月相见恨晚，恨不得将这些年心里憋屈的话全都一股脑的说出来。沐清月知晓自己是被谢英珠当做倾诉心事的人肉垃圾桶了，但她也着实怜惜这个女孩，便挂着满脸微笑，好好地做了一回倾听者。

可未想到谢英珠的丫鬟小环突然掀开帷幕进来，跪在谢英珠面前便要附耳上来，谢英珠抬手推拒，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清月妹妹不是外人。”

小环有些傻眼，这还不到二个时辰，小姐就将七小姐的称呼换做了清月妹妹，她在外面值守的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这也无怪乎小环诧异，谢英珠外表温和有礼，不求不争，让人觉得十分好亲近，其实戒心最重，对人芥蒂颇深。

自从谢英珠的父亲谢博恩去世后，谢英珠对昔日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堂姐妹们都防备得紧，平日说什么做什么，均是一板一眼，不让旁人落了任何话柄。

此刻谢英珠亲自和小环说沐清月不是外人，让小环瞬间瞪圆了两个眼珠子，生生看了沐清月许久，心里思量着这沐七小姐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能耐，居然能让谢英珠这般信任。

“小环！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你这般看着清月妹妹，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对不起，小姐，小环只是觉得沐七小姐生得实在是漂亮，一时间怔忡出神，还望沐七小姐见谅。”

“无妨，觉得我漂亮多看几眼，总不面目可憎惹人厌恶强！”

沐清月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小环见沐清月不仅不在意，还拿自己打趣，对沐清月的好感剧增，这小环本就是个人来疯的性格，又正值年少，见主子脾气好，大着胆子又奉承了几句漂亮话。

“好了小环，你慌慌张张的闯进来，就是为了欣赏清月妹妹的美貌的？有什么事情，还不速速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