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她抱着自己最得意的画作，一张落虚空站在那小溪旁对着落情伸手的画面，他是那么英俊，而她也是那么年轻，脸上没有丑陋的疤痕，她落情是落虚空所爱之人。

\t想着想着，落情就露出了笑意，那张带着疤痕的脸惨不忍睹。

\t葫侠就在这时候踏进了落情的院子。这是他第二次进来，第一次是给落情带路。他看着这满屋子的画作，吃惊道，“你疯了？”落情喜欢画落虚空，他知道，但是如此疯狂变态地整个卧室都这仙人姿态，凡人笑靥，简直是疯魔了。

\t“我没疯。丑八怪，你滚出去，这里是我和师傅的屋子。”落情抱着画，完全不听落虚空出关一次，就提醒一次的，画死物而不要强行去画生命的警告。她本来就是阳奉阴违惯了的，落虚空又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存在。

\t“落情，你好自为之。”葫侠也不想管这个疯子，他退了几步，退出屋子，却撞上了一个人。

\t在这里出现的第三个人是谁，还能不明白吗。

\t“师傅午安。”葫侠赶紧转身，对着落虚空行礼，一看到落虚空，他就想到落虚空凭空画出一幢大宅子的壮举，对着这个师傅，他心安情愿。

\t“你修仙了？”落虚空没有管徒弟的这番举动有多有礼貌，他看见葫侠腰间挂着的一个小葫芦，慢慢说道。

\t“是的，在您的书屋里找到一册功法，正好五年前弟子有了半点领悟，便……”便自然而然地修出了自己的分身，一个小小的葫芦。这大概是他唯一的可以向落虚空上报的好消息，那幅画，得了，被落情撕了个干净，怎么拼凑都凑不回来了。

\t葫侠的话还没有说完，落虚空就伸手示意他不要说了。

\t“修仙是好的，但是若是你愿意听我一句劝，以后最远行至半步多，切记不可升仙。”

\t落虚空的意思是让葫侠做个逍遥的散仙，但是散仙毕竟没有那些有了仙班的神仙有威严，葫侠想不明白，正准备问落虚空呢，落情疯婆子就冒出来了。

\t“师傅！”落情从屋子里跑出来，脸上还戴了一块面纱，可是面纱太薄，什么都没有挡住，她脸上的疤痕依旧耀眼。不过落情本人却不知道，她还眨着眼睛在落虚空面前搔首弄姿，“师傅，你出关啦，师傅，情儿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

\t妈卖批。你这个疯婆子赶紧停下，情儿又是个什么称呼。葫侠心里念叨，就落情这个样子，他这个丑八怪都看不上眼，更何况落虚空。落虚空眼睛又没有坏掉。

\t“妈卖批。”岂不料落虚空也对着落情讲了这句“定身”的咒语，葫侠捂住嘴，低下头一声不吭。

\t“落情，你逾矩了。”他指着那屋子里飘着的纸张。“画骨画皮难画神，每一幅画都有他们的含义，你的情，给错了人。”

\t落虚空反手一挥，一屋子的画都自动燃烧起来，片刻间，便化为了灰烬。除了落情手上抱着的那副两两相望的图画，其他的，全部都烧成了回忆。

\t“不，师傅！”落情的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她想要抱住落虚空的腿，落虚空几乎都没有动，就躲了过去。落情跪在地上，抱着自己唯一的一副念想，对着落虚空控诉，“师傅，落情喜欢了您几十年，您就算不想回应落情，也不能这样啊。”

\t烧了她的念想，让她断肠，怎么可以这样！

\t“你想得太多了，不管修仙也好，修魔也好，执念太深，皆为孽障。我，不能让你毁了她。”落虚空仰起头，对着那刚刚升到最顶端的太阳望去，整个人都显得飘渺虚幻。

\t“我的时间不多了，都是执念。葫侠，你且好好修行去吧，这世间任你逍遥。至于你，落情。”面对着葫侠不明的眼神，还有落情那忽然放光的眼睛，他伸出手，搭在了落情的头顶，“你且随风散去，再去轮回一场吧。我有心渡你，你却无心。这倒是像极了她的模样。可是，她比你，可要可爱的多。也冷清得多。”

\t落虚空的手收回的时候，落情没有了支撑，应声倒下，那具身体化作了冰块一样的存在，倒在地上的瞬间，就像是瓷器开裂一般，碎成了一块块，然后被风一吹，就做了齑粉而去。那副画，没有了落情抱在怀里，散在了地上，露出了落情的执着。

\t“师傅。”葫侠叫道。落虚空竟然亲手要了落情的命，这是葫侠想都不敢想的，但是他总有一种落虚空自己都要没了的惊慌之感。有了一定的修为，就会有一定的预判能力，这是天道赋予修道者的福音，却是他的惊惧。

\t“你说，落情为什么喜欢我？”落虚空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开始端摩落情留下的画作。

\t“也许是因为您的相貌，也许是因为您的本领，也许是因为她的得不到就一定要得到的心思……师傅，我只能猜测了，毕竟落情都已经……”已经化作尘土了，怀揣着唯一的答案的人死去，从此，再简单的道理也只能是无解之谜。

\t“也许，没有答案才是最好的。”落虚空淡淡地笑了，葫侠瞪着自己的眼睛，他今天的眼睛大概只能一直瞪着了，因为这全都是惊吓。落虚空会笑，落虚空竟然会笑，这简直就是世界上最为难得的奇迹。

\t再接下来，落虚空忽然就不见了。唯一留下的就是落虚空对着葫侠说的“再见”二字。

\t葫侠揉了揉眼睛，落虚空是彻底不见了，那幢被他画出的宅子也开始迅速地褪色，缩小，直至变成葫侠手上的一张泛黄的小纸片。他一碰，纸片就脆弱得碎了。

\t“师傅？”葫侠喊了一声，除了地上留下的落情的画，还有他的存在以外，这里就是一片森林的场景。和当初来的那一天一模一样，哪里像是他住过的地方。

\t“师傅？”葫侠不信邪地又叫了一声，只有山谷传来的回音。空旷的地面上，站着的只有葫侠一人而已。

\t他终于接受了落虚空和落情共同化为尘埃的事实，只是怎么会这样呢，强大如落虚空，怎么可能会因为落情的逝去，而说出时间不够这种话来呢。殉情，这是最不落虚空的做法，也许他是有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