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其他两个战场不同，里德与“罗基”所面对的是一个堪称无声的战场。

“已经到了？”

“是的，就在那里。”

为了不让敌人察觉他们的意图，两个人使用的都是大陆通用语，如果没有必要，恶魔通常不会去学习人类的语言，

“罗基”能够凭借同类间的气息感应察觉到对方的存在，但是里德却不具备类似的能力，他也无法像巴尔那样能够准确识别出不同于魔界的魔力气息，在这个无限接近于魔界的混乱环境中，想要察觉到梦魔的气息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好在里德有他自己的方式，只要知道大致的方向，他依然有办法“看”到对方的存在。

“原来如此，看上去并不是十分高大。”

里德的诅咒之眼中映照出的是比他体型高出许多的人类姿态，有些像野蛮人，却又不像野蛮人那般强壮，简单说来仿佛将一个普通人生生拉成长条一般的形态，而且因为诅咒之眼中看不到容貌，感觉反而异常的恐怖。

恶魔对人类的姿态感觉恐怖什么的听上去十分可笑，但是考虑到对方恶魔杀手的身份，里德又觉得自己的表现十分正常。

“有时候觉得你这家伙的脑袋果然灵活，很难想象是只有一个眼球的家伙。”

“嘛...毕竟是有过各种各样的经历...”

对于同伴的调笑里德只好敷衍了过去，曾为魔眼一族的强者，在这个世界却以人类的姿态呈现，其中所蕴含的过去里德并不打算告诉别人，虽然他最擅长的是诅咒，但是在黎明的成员中擅长诅咒的并不仅仅是他一个，但是用灵活的手段将这些诅咒组合在一起却唯有他一个人能够做到。

所谓诅咒之眼是源自于对致盲诅咒的变化，是以失明为代价强化其他感应的诅咒，当然在诅咒解除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将诅咒魔法用于辅助方面是从未有人考虑过的事情，所以里德的诅咒魔法在其他人看来显得异常神奇。

现在里德所使用的诅咒之眼所强化的是魔力感应，在混乱的魔力乱流中，稳定的魔力流动如同黑暗中的烛火般醒目，只要能够确定敌人的大致方向，接下来的手段就会一个接一个的丢到对方的头上。

“有趣，居然能够察觉到我的存在...是同类吗？”

令人意外的是对方居然有与他们交流的打算，虽然在里德的“眼”中对方是一副火柴人的形状，但是开口却是标准的大陆通用语，此前的谨慎选择似乎没有产生丝毫作用。

“会用人类的语言？”

这回轮到里德诧异了，恶魔语是蕴含着魔力的语言，即使听上去和嘶吼声没有什么两样，也很少会有恶魔主动选择人类的语言，尤其是黄昏这种视人类为无物的恶魔团体，能够懂得人类语言简直像人类去学鸭子叫一般稀奇。

“曾经吃过一些，感觉味道有些古怪，不过很有意思。”

“吃过人类...的梦吗？”

里德自然不会误解对方的意思，梦魔并不会吃人，或者说梦魔是恶魔中唯一一种对人类毫无危害的恶魔，因为梦对于人类而言不过是意识的残留而已，即使失去也不会造成致命的危害，但是对于恶魔来说，所谓的“梦”就是其魔力本身，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让里德奇怪的是，人类的梦境对于梦魔而言毫无帮助，最多也只是多出一些调剂而已，很难想被视为恶魔杀手的梦魔会为了“口味”的问题去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看样子已经很好的理解了，那么那边的那位是‘同胞’吗？”

“...无可奉告。”

“罗基”用平淡的口吻回答着，自对方开口后节奏就始终掌握在对方的手中，并不是里德不愿主动发起攻击，而是他根本没有把握在对方面前发起攻击，那诡异的人型仿佛稍微动一下就会被风吹走一般，一旦诅咒之眼无法将对方锁定，接下来的凌厉反击完全不是里德能够承受的，不过好在他的身边还有“罗基”。

“所以说为什么我的‘同胞’会与食物一起行动？”

对方毫无动摇的做出了非常危险的发言，仿佛里德在他的眼中只是比较有趣的食物一般，只是这个话题对于本人而言一点也不有趣。

“你不也是吗？”

“罗基”的反应依然平淡，这是梦魔的习惯，对于他们而言平静意味着杀机，毕竟要吵吵闹闹的潜入别人的梦境是件十分愚蠢的事情。

“原来如此，原来这些‘食物’同样拥有着强大的庇护啊。”

里德眼中的火柴人发出了理解一般的声音，看样子如果不是对方的阵营中有着更加强大的恶魔，或许黄昏也早已不复存在。

梦魔是一种十分务实的恶魔，正如“罗基”不会在巴尔和盖亚面前放任一般，强大的恶魔即使能够潜入对方的梦境，最终也只会落得被对方梦境吞噬的下场，那种连梦境都比他们强大的对手是梦魔绝对不会愿意招惹的对象，他们是坚定履行弱肉强食规则的恶魔，当然如果对方已经被削弱到足以吞噬的程度，他们也不会介意上去打打牙祭。

“你的废话太多了。”

很显然“罗基”并不像继续这样的话题，他与黎明的合作与李立差不多，尚未完全恢复的他还不足以与九先生对抗，而且已经与人类建立友好合作的他已经失去了继续捕食恶魔的兴趣，在这个魔力匮乏的世界，即使捕食了所有的恶魔又能如何？他已经失去了生存的威胁，因此也没有必要变得更加强大，能够威胁到他的也只有同类而已。

“如此迫不及待吗？那么另外一个‘同胞’也已经在你的肚子里了？太可惜了，原来准备把他当成点心来着。”

用那种恐怖的姿态说出这样诡异的话，梦魔一族的行动总是令人难以理解，他们在恶魔眼中是吞噬生命的“恶魔”，但是在人类眼中却是非常优秀的合作对象，所以也曾有人试图召唤他们来对抗以及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恶魔种。

教廷曾经举行过大规模的梦魔召唤，也曾经取得过十分丰硕的成果，罗基的协力者正是那一批召唤中的佼佼者，但是最终留在这个世界中的梦魔仅仅留下了三位，按照常理，拥有无尽寿命的恶魔在这个世界上出来被消灭几乎不会消亡，但是梦魔却接二连三的消失了，这是因为梦魔一族有着一个非常怪异的特性：同类相残。

除非他们找死主动袭击更加强大的恶魔而被对方的梦境吞噬，否则只有彼此能够相互碰触并相互吞噬，而这种吞噬更加直接也更加有效，这也是为什么罗基的这位协力者在龙谷吞掉了一个同胞后能够快速恢复的原因，换句话说梦魔彼此间互为天敌，只有将对手消灭才能确保自身的安全，因此梦魔从不集体行动，哪怕是黄昏中的两位也不会碰面，毕竟那种近在眼前的威胁感会令他们忍不住无视首领的命令直接开打。

当然，如果遇到是敌人阵营中的同胞，那简直是送菜一般的大礼，就像现在，黄昏的梦魔已经忘记了那边还在奋战的同伴，他现在眼中只有“罗基”这一位同胞了。

那边的里德与“罗基”互换了一个眼色，如果对方能够无视里德自然是最好，作为恶魔眼中最神秘的魔法，诅咒中也有一部分能够对没有实体的梦魔产生效果，虽然这样的效果对于梦魔而言并非致命，但是旁边有一位同胞虎视眈眈的话，些微的影响足以左右结局，这也是为什么“罗基”要拖着里德一同战斗的原因，在面对更加强大的“同胞”时，他必须尽可能提高自己的胜算。

“那么，先从你开始吗？我的同胞？”

没有得到回应的敌人率先发起了攻击，在里德的诅咒之眼中，对方的手臂仿佛化成了细长的丝线向着“罗基”缠绕过来，看上去绵软无力的样子，但是里德可以确定，万一被这细长的丝线缠住，隐藏于罗基身体内的那位恶魔大人绝对会被轻而易举的切成数段。

在魔界，恶魔的本体并不是一味的强大，只有在魔力凝聚到无法继续压缩的时候才会对应性增长，因此魔力密度这个概念对于由纯粹魔力构成的恶魔而言十分重要。

在这个世界中，拥有实体的恶魔逐渐摆脱了这样的影响，但是这并不代表魔力密度的影响不复存在，至少在梦魔这种非实体的恶魔中，那仿佛随手可以甩出的丝线正是捕食同胞所使用的利器。

“躲开！”

“罗基”向里德发出警告的同时以同样的手段迎击，不过他所构筑的魔力丝线显然比对方略逊一筹，几次碰撞之后被对方阶段并卷了回去，这代表着他身体中的一部分已经被对方俘获，变成了对方的力量。

“...味道还不错，苦涩中透着成熟的味道，是来自这个人类吗？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同胞成为人类的契约者。”

梦魔几乎无形无迹，所以即使通过恶魔召唤来到这个世界，如果不是特别准备，召唤者很难察觉到他们的召唤成果，只要稍微有一点疏忽，回过神来的梦魔一族就可以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大摇大摆的离开，而追求力量的人类对于这种喜欢偷窥别人梦境而且长着一张大嘴巴的恶魔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兴趣，所以梦魔从不会被恶魔契约所束缚，至于人类的知识？那并不需要通过危险的灵魂契约来获得，多吃几个梦境就足够了。

人类的梦境对于梦魔而言不过是开胃菜那种程度而已。

“你没有想到的还多着！”

失去了一小截“丝线”的“罗基”主动发起了攻击，甩出的魔力丝线盘绕着形成了一个钻头的形状旋转着冲向了敌人，对方显然没有见识过这样的攻击方式，人类的知识中也不会刻意提到钻头的构造，仓促抵挡之下，丝线构成的防御墙被“罗基”轻而易举的破坏掉。

密度上的差距就用技巧来弥补，十分幸运的是，北方王国的第一学院恰巧是擅长各种技巧的魔法学院，而作为猎犬首领的罗基在这方面能够接触到的知识要远比那些深入荒原的人类商人多得多。

碎裂的“墙体”中，大量的丝线崩裂开来，变成了“罗基”的战利品，算起来他还占了一些便宜。

“你的味道倒是十分糟糕，腐烂的味道简直难以下咽，你平时吃的都是什么鬼东西？”

“罗基”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这是来自人类的智慧，挑衅对于梦魔原本很难产生作用，但是来自弱小同胞的挑衅其威力会成倍的翻升。

“看样子和人类呆在一起让你的智慧彻底沦为了装饰。”

“那也比满脑袋腐物要强，你难道没有察觉到自家浑身上下散发的腐烂味道吗？”

“罗基”将人类所拥有的嘲讽技能运用到了极致，同为梦魔一族的他很清楚自己厌恶的是什么，只要依样画葫芦砸给对方就可以了，在这方面并不需要花费太多功夫学习，他的目的是让对方把注意力从里德身上移开，一丝一毫都不能留下。

梦魔除了同族外几乎没有任何天敌，但是拥有恶魔杀手之名的他们却意外的拥有一副小心谨慎的性格，简单说来就是不主动袭击更加强大的敌人，虽然对方在一开始就把里德归入了“食物”的行列，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食物”不会反击，一些反抗激烈的恶魔甚至可以用自我崩坏的方式给梦魔带来一些负面的影响，所以梦魔在进食前总是要先确保对方处于无反抗能力的状态。

双方之前的交锋只是试探性的攻击，丝线状的魔力只是为了避免试探演变成正面碰撞的结果，谨慎的性格让他们在确定对方的强弱前不会发动全力的攻击，不过“罗基”的技巧显然超出了对方的预计，所以对方这个时候应该在重新判断双方的力量对比，这也是“罗基”能够为里德赢得的准备时间。

【再快一点...】

悄悄瞥了一眼正在准备着咒语的战友，“罗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两人的合作无法让对方止步，那就只有转身向“那两位”求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