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晚照发现孔希颜在躲着自己, 一个上午了。

她想问是不是因为她昨晚上喝多了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孔希颜根本没给她机会, 见到她就别开视线忙其他的东西。

今早上她从孔希颜隔壁房间醒来有些懵，随后出门, 见到了正在洗床单的孔希颜，不远处还有用两个木棍搭好的架子。

上面铺着被子。

被单已经被取下了，正放在一边的盆里。

她极力回想昨晚上发生的事情, 但记忆所剩无几, 只有零星一点，她好像和孔希颜走了很久的路。

那她有没有说什么？

或者做什么？

为什么她一早上起来要洗被单？

迟晚照宿醉后的脸色偏冷, 又因为失去这段记忆而阴沉几分, 偏偏孔希颜现在还躲着她，所以她面敷寒霜，始终绷紧下颚，唇抿直，目若寒冰。

孔希颜和她打个照面都觉得凉意十足, 她本就对昨晚的事情不知道如何是好, 见到她这副表情以为她后悔了。

就更不想见迟晚照了。

所以才一直躲着她。

但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洗了被单后从院子里回来后, 被迟晚照拉住手腕坐在圆凳上, 两人在四方桌上对峙。

孔希颜歪头看眼她冷着的脸，斟酌了会喊道：“迟总？找我有事？”

迟晚照闻言看她：“说罢。”

孔希颜怔了会：“说什么？”

迟晚照冷眉冷眼的开口：“昨晚……”

她的话被孔希颜打断。

“昨晚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我知道你喝醉了，我也有不对，我没推开你是我不好, 你放心，我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发誓！”

孔希颜模样认真的起誓，迟晚照却直直的看着她。联想到她刚洗的被单，迟晚照脸色越来越黑，目如利刃，刀刀刮在孔希颜身上，她阴恻恻的开口：“孔小姐还真是大方呢。”

“不——不大方。”

孔希颜觉得自己再坐下去连话都不会说了，连忙起身：“迟总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迟晚照跟着她站起来：“你去哪？”

孔希颜指着学校的方向：“去送书。”

她是回来帮王海宁拿书的，迟晚照冷脸瞥眼她：“给我，我去送。”

孔希颜溜进王海宁的房间里，抱了几本书出来，站在迟晚照面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不用了吧，我自己送去就好了。”

迟晚照拿过她手上的书，说出口的话犹如寒风扫过，冷飕飕的。

“还是我去送吧。”

“孔小姐昨晚很累了，应该多休息。”

孔希颜不明所以，尴尬笑笑：“不累啊。”

迟晚照本阴沉的脸色更黑了，薄唇轻启：“孔小姐的体力还真是好呢。”

孔希颜：……

她看着迟晚照转身离开，面露茫然。

烟烟喵呜一声晃到她脚边，蹲在地上昂着头看她，蔚蓝的眸子里似有委屈。

孔希颜抱起它，自从来了乡下她就很少陪烟烟玩了，除了一日三餐外加睡觉，几乎都不着家，想起来，迟晚照的要求是让她照顾烟烟。

她失职了。

孔希颜看了眼时间，临近中午，她还是先给烟烟做好猫食再做饭。

烟烟跟在她脚边，一步都不让的喵呜，贴着她的脚踝，时不时伸出粉红舌尖舔舐，倒刺让孔希颜轻笑出声，温柔呵斥道：“烟烟先出去，我马上来。”

“喵呜……”

烟烟似是听懂了叫一声跳出了门。

与之相隔半个村子的学校里，迟晚照手上捧着书本走进学校，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王海宁的办公室在哪。

她默了默，准备拿手机发信息给孔希颜问问，手摸在羽绒服的口袋里才想起没带过来。

迟晚照低头看着书本，正巧打铃响起，接着一众孩子都小跑了出来。

只是下课，孩子们都围在门口，迟晚照倏地听到有人喊道：“晚姐姐！”

她侧头，看到圆圆小跑过来。

迟晚照扬唇喊道：“圆圆。”

圆圆一蹦一跳的到她身边，站定仰头看着她：“晚姐姐在这里做什么？”

迟晚照拍拍手上的书：“我来给你们王老师送书，你知道她在哪个办公室吗？”

圆圆胖胖的手指指着二楼的某一个房间：“那里。”

“好。”

迟晚照点头，摸了圆圆的头离开了。

刚下课，王海宁还没回到办公室里，迟晚照站在门口两分钟推开门进去。

并不是独立的办公室。

一个房间放了两张桌子，不过另一张上面只有几个本子，没什么东西，和旁边的一张摆满东西的桌子对比，天壤之别。

迟晚照走到两张桌子前，她低头看着被刻在桌子上的小字。

孔老师。

可能是学生刻的，弯弯扭扭的字迹，她手指摸在这三个字上面，绷着的脸缓和不少。

“好，我知道了。”

随着说话声响起，门口站了个人，王海宁看到门开着蹙眉，随后见到了办公室的人。

“你怎么在这里？”

她开口问道，表情和平常无异。

迟晚照递给她书本：“给你送东西。”

王海宁垂眸看了眼，接过书本，淡然的说道：“谢谢。”

迟晚照刚刚柔软的面庞逐渐绷起，眸色冷冷的：“不用。”

她说完话就准备提步离开，身后王海宁说道：“对了，家里的柜子里有茶叶，让希颜泡给你喝吧，醒酒的。”

迟晚照浅淡的嗯了声。

王海宁见她没走又说了句：“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昨晚上把希颜累坏了。”

累坏了。

迟晚照眼前浮现孔希颜睡在床上未着寸褛的样子，她耳朵尖微红，恼恼的说道：“知道了，我和她的事情我自有判断。”

王海宁见到她冷傲的样子扯扯嘴角：“自有判断？你的判断就是喝醉后把希颜的被子床单吐了个遍，然后逼得希颜不得不和我挤一个屋子？”

迟晚照侧过头，抿紧的唇微启，秀颜隐隐带有不悦，她吐字清晰：“你说什么？”

王海宁疑惑的皱眉，似是不能理解迟晚照突如而来的脾气，她不解的反问：“什么说什么，难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迟总可真是舒服呢，一觉睡过来就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迟晚照没理会王海宁的出言讽刺，她垂眸，若有所思的问道：“你是说，昨晚上我把她的床铺吐脏了所以她才会拿去洗？”

王海宁用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反问：“不然呢？”

不然呢？

王海宁的反问敲在了迟晚照的胸口处，闷闷的。

既然昨晚上没有发生什么事。

那孔希颜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们在外面做了什么？

她有那么把持不住自己吗？

可能吗？

不可能吗？

她想了想，如果对象是孔希颜，她可能——真的把持不住。

迟晚照的表情变了几变，办公室弥漫起诡异的气氛，上课的铃声突兀响起，王海宁从桌上拿了两本书说道：“迟总自便。”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办公室。

迟晚照也没离开，她坐在刻着孔老师的办公桌前，努力回想昨晚上发生的事情。

从陈家出来，聊天，然后去了某个地方。

这个地方在哪？

迟晚照觉得自己只要想到是哪个地方，就能回忆点什么来。

偏偏，她的记忆断片了。

迟晚照叹口气，从办公椅上起身，出了办公室的门刚好遇到了校长，她想到还睡在自己行李箱里的那份企划书喊道：“校长。”

校长转身，两鬓花白，额头上有深深的皱纹，一笑就更明显了，她开口说道：“迟小姐，有事吗？”

迟晚照神色淡然，开口却有种不容置喙的气势：“想和校长聊聊学校的事情。”

……

一个小时后，两人从办公室里出来，校长的态度比刚刚郑重不少，拉住迟晚照的手说道：“那就麻烦迟小姐了。”

迟晚照淡笑：“不用，另外公司还会另拨一笔捐款，是以希颜的名义。”

校长迟疑了会：“孔老师？”

随后想到迟晚照和孔希颜的关系她点头：“我明白了。”

迟晚照但笑不语，校长见她也不急着走便邀请道：“迟小姐若是没什么事，我可以带你在学校逛逛。”

之前迟晚照是有来过这里。

但是并没有闲逛，只是被孩子们拉去踢球，所以校长的邀约她只是考虑了一秒就点头同意了。

跟着校长下楼后，还没下课，一共六个班级，坐的学生倒是比迟晚照预估的多一点，校长解释这些都不是本村的，隔壁村上的，嫌去镇子里太远，就送到这里来。

迟晚照点点头。

她们走的并不快，校长每到一处就会做一番介绍，迟晚照却越走越是皱紧眉头。

这里的一切很熟悉。

她肯定走过。

而且还不止一次。

有些记忆在慢慢回笼，迟晚照的眼前浮现过一幕幕场景。

她冷峻的侧颜绷得死紧，眉梢都染上锋利。

校长走在前面介绍，没注意到她的转变，直到迟晚照盯着学校门口几块木板看她才回头喊道：“迟小姐？”

迟晚照回神：“嗯？”

随后她低头：“抱歉，您说什么？”

校长和蔼的笑道：“迟小姐怎么了吗？”

迟晚照垂眸：“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来昨晚上我和希颜有些小误会。

校长笑笑：“有误会啊，那得赶快澄清。”

迟晚照明眸深幽，神色淡然：“校长说的是。”

只是她和希颜的误会不需要澄清。

只需要坐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