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家客厅里，闻天一和夫人并肩而坐，对面是闻一茜。

此刻，她面无表情的望着闻家夫妻俩，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冷冷的道：“说吧，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寄人篱下十几年，她对闻天一夫妇可谓是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 如果说以前还顾念着一点点血缘关系，那么在她用自己的婚姻跟他们交换了父母的安息之后，她对他们的最后一点念想也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在她的眼里，这对夫妻绝对是那种无事不起早的人。

假如不是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他们绝对不会跟自己联系，更不要说居然还说要跟自己研究祭拜父母的事儿了。

说什么兄弟情她是半点都不会相信的，假如他的眼里还有什么兄弟情义，也就不会任由父母的骨灰寄存在殡仪馆里面那么多年而不愿意让他们入土为安。

“茜茜，你看，我也就只有你爸爸一个这样一个兄弟，清明节要到了，说什么也要祭拜一下的对吧。”闻天一搓着手，尴尬的笑笑。

闻一茜只是冷冷一笑：“呵呵，闻先生真会说笑话。”

“如果你真的把我父亲当做兄弟，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让他入土为安了。”闻一茜说着，眼里闪着寒光。

以前是她太天真，总是相信他们一而再的拖延和各种借口，虽然心里依稀明白他们这样做不过是不愿意让父母入土为安，但那时候的她……

一来自己年纪太小，哪怕心里依稀明白一些道理，但毕竟人微言轻，自己都食不果腹哪里有更多的精力和金钱去安排父母的生后事呢？

二来，就像他说的一样，他好歹是父亲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兄弟了。哪怕一次次的心凉，但她还是愿意存着最后一点点奢望，希望他真的如同他所说的确实是把父亲放在心上的，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先委屈父母一段时间。

一直到他们当着自己的面提出那样的交易，她心里最后一点点期望才瞬间烟消云散。

同时也是第一次彻底看清楚了这对夫妻，在他们的心里或许就只有自己吧，其他的人……

还什么兄弟，也就呵呵了。

“小贱人，你闭嘴！你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吃我家的住我们家的，现在当了官太太了拽了？翻脸不认人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扫把星，连你父母都被你克死了。你有功夫在这里得意，不如多烧烧香，以免某些人也被你克死……”眼看丈夫面色尴尬，闻夫人立刻黑了脸，疾言厉色的瞪着闻一茜，手指差点就戳到她的脑门儿上了。

好在闻天一及时拉住了她。

“你胡说八道什么！”闻天一拉着闻夫人坐下，假装不满的训斥：“茜茜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她可是我们亲眼看着长大的，她为人怎么样你还不清楚？”

说完腆着脸讨好的望着闻一茜：“茜茜，你看，你伯母这个人就是这样，她这个人说话不经大脑，你不会跟她计较的是吧。”

“呵呵……”闻一茜冷冷一笑，黑白分明的眸子冷冷的望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我凭什么不跟她计较？”

“就凭你一句说话不经大脑？”闻一茜说着扬扬眉毛：“那，那么多杀人犯，杀了人是不是只要说一句无心之过，就可以被原谅了？”

“闻一茜！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下闻天一也坐不住了，黑着脸怒声呵斥：“你怎么能拿你伯母跟那种人比较！”

“为什么不行？有什么不一样吗？”闻一茜扯扯嘴角，一脸平静：“别人杀人用刀枪，闻太太杀人用嘴巴，可比那些人厉害多了。”闻一茜脸上面无表情，心头却像是被狠狠的戳了一刀。

这些年，这样的话她不是第一次听到，她也明白这绝对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以往听到这样的话她只是默默的忍受，更小的时候还会自己一个人悄悄躲起来哭，内心里不断自责，是不是真的如同她说那样是自己克死了父母。一直到她慢慢的长大，知道所谓的克死不过是无稽之谈，压在她心头的那块巨大的石头才一点点的耸动。

但是即便如此，幼年时就留下的阴影还是给她的人生造成了无数无法逆转的伤害。

在她看来，口舌伤人跟刀枪杀人没有任何区别。

唯一的不同便是口舌诛心，刀枪夺命，仅此而已。

而眼前这个女人，她的这番话，在她的眼里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犯没有任何区别。

“你，你……”闻太太未料到闻一茜竟然会把自己跟杀人犯相提并论，一时间又急又怒，脸色更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保养适宜的手指颤抖的指着闻一茜，嘴唇不断的哆嗦，似乎有无数的话要说，可是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茜茜！”闻天一的脸色也阴沉下来，好在无论如何他也是一个男人，论起心机和忍耐自然比妻子要好不少，虽然心头的愤怒并不比她少，但至少他还能保持面上的冷静。

他望着闻一茜，许久轻轻叹口气，然后一脸无奈的望着她，低沉的声音充满了愧疚：“茜茜，我知道这些年我们确实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你，但……”

“但是……”闻天一的声音沙哑而沉重，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岁；“茜茜，人无完人，你伯伯我如此，你伯母也一样。”

“但是你要相信，我们真的不是故意想要伤害你。”闻天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但是，一边是潇潇，一边是你……”

“毕竟……毕竟潇潇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闻天一说着，眼眶微微泛红，有些颓废的摇摇头：“也许我现在这样说你并不能理解，等你以后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了。”

“作为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平安呢？潇潇那样的个性实在是不适合那样的人家，作为父母我们能做的只有那么多了。”闻天一擦擦眼角的眼泪继续道：“这事儿确实对你很不公平，可是……可是我们还能怎么办呢？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你……”闻一茜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的男人，脑袋里一团浆糊。

她还是第一次见闻天一这般模样，记忆中他对待自己不是冷言冷语就是疾言厉色，最好也不过是冷漠的无视，她什么时候还见过他这样无助的样子？

此刻的他似乎瞬间就刷新了自己对他固有的认识。

仿佛这一瞬间，他真的只是一个一心为了自己的孩子打算的好父亲。

多么伟大的父爱呀，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可是……

“呵呵……”闻一茜冷笑：“这些话你应该去跟闻潇潇说，告诉我有意思么？”

是的，多伟大的父爱呀 ，可惜他找错了目标了。

他应该把这些话说给闻潇潇听，而不是自己。

“难道说，你觉得我应该被你伟大的父爱说感动，然后原谅你所做的一切？”闻一茜嘴角挂着冷笑，脸上冰冷，心里也是一片冰冷。

说她冷情也罢，说她不通人情也罢，至少她不会因为这样简单的理由就原谅他们所做的一切。

是，他疼爱他的女儿没有错。

但他能因为疼爱自己的女儿就伤害别人吗？她的女儿是人，自己就不是吗？他的女儿就应该要得到最好的，而自己就活该成为牺牲品么？

“闻一茜，你少给我不识好歹！你敢说你没有得到好处吗？要不是当初我们让你替代潇潇，就凭你能当上顾家的少奶奶？”闻太太黑着脸，霍的站起身一根手指指着闻一茜：“现在你当了顾家少奶奶了，还在这里给我摆谱了！”

她的声音尖锐而愤怒，眼里是藏不住的嫉妒。

是，嫉妒。

那是真的嫉妒了。

当初他们只知道那家人家是自己得罪不起的贵人，但具体的身份他们并不清楚，不是他们没有打听，而是他们根本就无从下手，而且因为种种原因他们并不敢太大张旗鼓，毕竟……

谁知道就因为他们一时心虚，导致……

“呵呵，按照你们这么说，我是不是要感谢你们？”闻一茜真是哭笑不得了。

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

“当初什么情况，你们心里比我清楚。”闻一茜说着直接站起来，她会来是因为闻天一在电话里提到了祭拜的事儿，事关父母她不得不亲自跑一趟。

但是如果他们只是跟自己扯皮的话，她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跟他们在这里纠缠。

“闻先生，闻太太，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闻一茜冷冷一笑，毫不客气的转身就走，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转身望着他们：“对了，我想我跟你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以后还是不要继续联系的好。”

对，以后还是不要继续联系了。

这种人，她不愿意跟他们再有任何的关系，不跟他们计较以前的种种已经是自己最大的仁慈了。

至于其他的……

她不是圣母，做不到原谅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