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晚归的老鸦嘎嘎的从甘蔗田飞过，叫的所有长工心慌慌，肚饿饿。二彪子抬手遮在眉梢，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红彤彤的太阳，嘴里骂骂咧咧的道：“娘的，怎地这么快就要黑天了，今天的活儿干的可不够啊！”

从裤腰带里抽出皮鞭抖出一个花哨的鞭花，“啪啪”的脆响惊散了树上的鸟雀，近处的长工面皮一抖，知道今天怕是不能按时下工了。

“你们这帮子疲懒货色，一天的光景就这样白白浪费了，今天要是收不够一万斤甘蔗，明天就别想吃饭了。”

骂完长工，二彪子粗鲁的伸手抓了抓裤裆，又凑到鼻子下闻了一把，才迈着八字步走进田地，顺着一摞摞整齐的甘蔗垛子审视起来，时不时扒开垛子看看里面有没有虚填充数的事情。

这些长工都是附近的农户，常年依附在赵老爷的门下讨生活，已经干多了收甘蔗的活计，早就理出了一些经验，比如说这甘蔗垛子，一垛差不多一百斤左右，误差极小。

二彪子满场子数了数，差不多八十几垛，估摸再有个把时辰就能完成今天的收成，才满意的踱步到了田边的一处小坡上，凝神望着镇子的方向沉思不语。

今天跟狗子说起神仙的事情，这二彪子毕竟出身大户人家，不似狗子这样的底层小民糊涂度日，那些传说中的神仙他却是隐隐知晓一二，其实都是的所谓的修仙之士，但具体是咋么个修法儿，就不是他能了解到的了。

只是偶尔有修士降临凡间，那呼风唤雨驭剑飞行的本事，就已经让广大无知群众惊叹莫名，惊叹大呼之余也开始崇信神仙之事了。二彪子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修仙是何等飘渺的事情，一个小镇的地痞又怎能有此机缘！

“如果我能修仙，是不是就可以为全家六十三口报仇雪恨了，唉！想我叶文极，也算是天赋异禀，怎的就没有这等奇缘呢？”想到此处，二彪子鼓了鼓浑身发达异常的肌肉，“算了算了，做神仙中人有什么好的，哪里有我天天大口吃肉，大腕喝酒来的痛快。”

二彪子极为惆怅的长叹一声，顿时觉得有些心情低落，就这时候远处传来几声呼唤：“彪哥，彪哥，你在哪里，兄弟们来找你啦！”

顺着声音，二彪子看见了四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大汉，正是早先前跟着赵二公子巡视的几个弟兄，看见这几个人，二彪子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抬手在脸上抹了几把，扯着嗓子喊道：“老子在这，你们等着。”

说完撇开两条大长腿蹦下了土坡，不一会就和众人聚在了一起。

“我说你们几个今天怎么一块儿出来了？”

“嘿，今天府上听说来了几个县里的贵人，赵老爷和二公子都忙着招待呢，这会府上忙的乱糟糟的，却没有咱兄弟的什么事儿，嘿嘿，今儿彪哥发财！”

“我呸，就知道你们几个王八蛋惦记着老子的赏银，只是今儿天热，这活儿还没有干完呐。”二彪子指着田间的有些无奈。

“我以为多大的事儿，看哥几个的。”一个疤脸大汉胸脯拍的震天响：“兄弟们，都搭把手，早早干完了跟着彪哥喝花酒去。”

“喝花酒去。”几个人一边欢呼着，一边跑进了田里，奔走跳跃间竟是灵动飞快，显然都是身怀武技的练家子。

进了田里，从几个长工手里夺下砍刀，手起刀落间一片片的甘蔗层层推到，那效率岂是整日食不果腹的长工能够比拟，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清出了一大片。

“哈哈，够了够了。狗子，你就在这儿盯着，所有甘蔗必须一根不少的送到作坊，听好了没？”

“没问题嘞，彪哥您就放心的耍去吧。”狗子可是盼来了独当一面的机会，忙忙地应承下来。

翠红楼，说是楼，其实就是一个比周边土屋稍显高大一些的下等勾栏，里面都是一些姿色平平的流萤野雉。

要是换做赵二公子自然是不会正眼多看一眼，可是对二彪子一众来说，那就是人间的天堂，仙界的峨眉，里面藏着数不尽的风流欢喜。

在翠红楼最高雅上等包房的土炕上，二彪子等人正各自搂着一个二十如许的半老徐娘，围着一张掉了漆皮的炕桌胡吃海喝好不快活。

“来来来，干了这碗，今晚上彪爷定要让你这**爽上天。”已经有了醉意的二彪子端着一只阔边大腕，里面是满满一碗浑浊酒业，硬灌给身边的小娘。

“彪爷坏，奴家要是喝醉了，今晚上谁来陪你。”这女子也是久飘红尘的老手，嘴上说着不胜酒力，喝起来却是半点也不含糊，一大碗酒几口就点滴不剩。

“哈哈，醉了好，醉了好，喝醉了才能有劲提枪上阵，酣战到天明啊！”

二彪子已经按捺不住腹中邪火，一把抱起这女子进了隔壁的套间，不一会翻云覆雨雷声大作，屋内其余人发出激动的嚎叫，震得屋顶尘土扑簌簌落了满桌。

半个时辰后，二彪子才浑身大汗淋漓的走出套间，倒满一碗酒一气喝干，大喊了一声爽，才打发一个女子进去收拾收拾，那女子入得屋来，才发现先前的女子已经浑身瘫软在床，吐气如丝。

“彪哥真乃神人也，不仅身手了得，这床上功夫也是让兄弟自叹不如啊！”

“神个屁，想老子天纵之资，每日里却尽干些监工俗务，这何时才能熬到个头啊，我辈男儿当纵横沙场博取功名才不枉来世上走一遭啊！”

“别想不开啊彪哥，杀人的战场可不是这翠红楼的大炕，真会死的啊！”疤脸汉子急忙劝导，生怕他一时脑热真的冲了上去。

“嗨，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都是兄弟不说外话，我叶家的遭遇大家都是知晓的，当年赵县令草草的结了案子，明眼人都知晓，就凭那些个毛贼，如何灭的了我全家满门，兄弟我忍辱负重这些年，心甘情愿的做赵家的奴才，无非就是想找到真正的幕后元凶，报这血海深仇，以慰我全家老小在天之灵。“

说道此处，二彪子已经是眼眶发红，眼珠子上布满了血丝，他恨恨地端起一大碗酒：“可是这灭门大仇，就凭我现在的德行何时得报啊，老子心不甘啊！”

“彪哥，慎言！”几人大惊，急忙打断了他，其中一个汉子紧张兮兮的四下看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说：

“当年彪哥家的案子，就是现在的赵县令办的，他老人家说结了就是结了，这人死不能复生，彪哥你可要为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啊，可别断了叶家的香火。”

“唉！”二彪子知道这兄弟说的也是实话，闷闷不乐的将手里的酒水喝干，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几人见他意兴阑珊，也没有了继续打闹的心思，一个个的在小娘的服侍下喝着闷酒。

“不过彪哥，容兄弟说句话，你今儿可算把老李给彻底废了，可是不要忘了，那老家伙还有个出去搏功名的侄子，万一那小子发达了，恐怕……。”疤脸汉子一边喝酒，一边忧心忡忡的展望着未来。

“我呸，就小李子那副怂样，还能搏出个花儿来不成，我看八成早就死在哪儿了吧，这都好几年没有音讯了。”一个倒八字眉的汉子接过了话茬：

“再说，这十几年来，东边的几个大国四处征战，那小子真要出息了，大不了哥几个一起去战场上闯闯，说不定还真能捞点好处回来。”

说到战争，屋子里的几个男人又活跃起来，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讨论开了：

“听说莱芜上国已经吞并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国家，东岳上国、祁连上国等大国也各有所得，我还听说，目前离着咱们最近的昌明上国也不甘示弱，准备打进西州大陆。”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疤脸大汉急道：“我说兄弟，你这消息可是真的，要是那昌明上国要去西大陆，可得从咱们夏阳国出海啊，那岂不是说……”

“不错，到时候咱们夏阳国怕是也难逃战乱了，难怪这些年周边的县令知府一个个的跟疯了一样的敛财，想来是怕战火一起落得无依无靠吧！”

“直娘贼，我说赵老爷这两年也是一再扣饷，合着里面还有这原因，妈的，这些皇帝老子放着安稳日子不过，都是何苦来哉，最后却是我们这些小百姓遭了秧。”

“你说，到时候那昌明上国打来了，咱们顶得住么？”

“顶个屁，昌明那可是上国，岂是我们一个小小的夏阳国能抗衡的，与其坐着等死，我看还真不如去沙场走上一遭，命好了搏个功名，命背了凭咱们兄弟的手段，拉上几个垫背的也算不冤。”

“你知道个屁，我的身手大家都知晓吧，可是你们看看。”疤脸汉子摸着脸上狰狞的疤痕，满满地都是回忆：

“想当年兄弟仗着一身武艺，想在边军中搏个前程，一次和平乐国起了一次小冲突，被一刀砍到这里，要不是当时大战未起，军中医药充足，怕是就回不来了。功名厚禄，那都是远在天边看不着摸不到的，只有坐在这里和兄弟一起喝酒吃肉才是真啊，何况那昌明上**中高手无数，又岂是一个平乐国能够比较的！”

“唉，你们倒是说说，这上国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为什么我们就不是呢？”

“听说跟背后的修真门派有关，大抵上的意思是国朝内的修真门派越厉害，这国朝的实力越强。”

“哦~~~”众人发出一声莫名所以的长呼。

“那到底是门派听皇帝老儿的呢，还是皇帝老儿听门派的呢？”

“你丫怎地这么多的问题？管他谁听谁的呢，跟咱们这些升斗小民有一文钱的关系？”

二彪子安静的看着七嘴八舌的四人，一直沉默不语，那个叫刘明的汉子看在眼里，推开身边的女子靠了上来：“我说彪哥，要不你就带着几个弟兄一块儿奔前程去。”

“奔屁的前程。”二彪子一巴掌打在那汉子的脑袋上，“你们几个要么上有老，要么下有小的，这昌明上国来不来谁都不知道呢，一个个的都安稳的过日子吧，就不要再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骂完了几人，二彪子酒劲上涌，仰头翻到在炕上，临睡前还念叨着：

“活的无奈，活的无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