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渐的面色一时有些苍白。

很显然，卿羽这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于卿落雁，只不过是一个可以被利用的棋子罢了，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她的丝毫怜悯。

尽管他这么多年，从来都无怨无悔的替她做任何事，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她的一个正眼，他却始终没有生出过二心，可那也不过是因为，他发自内心的倾慕她，心疼她。

不管人前的她在众人的眼中，是怎样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可却也只有他见到过，她独自站在夜幕中寂寥的身影，充满了脆弱和无助。

他有时候想，这一切不过是她冷酷的保护色罢了，他一直坚信着，至少他在她的心中，终究是和旁人不一样的。

可是如今，他突然不确定了。

当她的身边出现了一个更能够帮助自己的人，她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他，不顾丝毫当年的情分。

甚至，如若他的存在阻碍了她的脚步，她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

想到这，苍渐的心中不由得越发悲凉了。

卿羽饶有兴味的看着男人的面色不停的变换着，随即轻声的笑了笑道，“看来不用我再说，大祭司的心中已经想清楚了吧！”

苍渐的思绪被缓缓地拉回，神色阴郁的看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当初恐怕不是月梵强行把你带来了神殿，而是你故意让他将你带回来的！”

卿羽眸光微闪，轻轻的勾起了一侧的唇角，神情似笑非笑。

“而且，月梵所说的发现了赤金烈焰凰的神识，在你出现之时就自己消散了，你一定和赤金烈焰凰有什么神秘的关联。”苍渐眸光犀利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大祭司又在说什么奇怪的话，我连你说的什么凰都不知道呢！”卿羽无奈的耸了耸肩，面色无辜极了。

苍渐轻嗤了一声，对于少女这扮猪吃老虎的性子也算是有些了解，没有理会她无辜的神情，随后自顾说道，“若是别的事情，你还能蒙骗过去，可是你可能不了解，像赤金烈焰凰这种，已经到达了超神兽等级的灵兽。”

“赤金烈焰凰一脉，无论是修为和智慧，都已经远远超越了一般的人类，桀骜不驯，却极其护主，高贵的血统和得天独厚的能力，让它们养成了高傲无比的性子，除了主人，没有任何人能够让它们低头。”

说到这里，苍渐眸光缓缓的看向了她，“凤凰都会涅磐重生，赤金烈焰凰更是其中的翘楚，因此它们比寻常的灵兽更不容易死，可是你的出现，却让它的残识自动消散了，这说明了什么？”

卿羽笑了笑，“说明什么？”

看她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苍渐心中的嘲讽更甚了，开口道，“说明这只有两个原因，第一，你就是赤金烈焰凰的主人，当然这根本不可能，因为众所周知，这头神兽早在五百年前就认了主，而她的主人，是神主最小的女儿，只是她当年已经下落不明无迹可寻。”

“第二，你和赤金烈焰凰有着某种特别的关联，让它对你充满了信任，或者说……”

苍渐语气微顿，缓缓地靠近了她，随后

在少女似笑非笑的神情中，一字一顿的吐出了他早就怀疑的事情，“或者说，你和神主最小的女儿，神殿消失的那位十一神女，有什么渊源。”

“当年我倒是有幸，曾经见过这位神女，如此说来，羽卿姑娘的眉眼，和十一神女的模样……还真是有些惊人的相似。”

想当初，卿落雁把她调到了自己的身边，不正是因为她的容貌和那位太相似，所以才想要试探她的吗？

只可惜过了这么久，却依然没有发现她的任何疑点，反而让卿落雁对她信任有加，苍渐这番失势，遭受众人的冷嘲热讽落井下石，冷静下来，倒是发现了越来越多不对劲的地方。

单凭她一个下界大陆的弱女子，能够在云中天这个地方混的如鱼得水，就已经够不可思议的了。

原以为他说完这些，会在少女的脸上看到一些其他的神情，例如惊慌失措，或者失了镇定。

然，卿羽静静的听完他说的话，随后突然伸出手轻轻的拍了几下，随后眉眼弯弯的笑道，“我原以为大祭司最擅长的，是夜观天象能预吉凶，却没曾想，大祭司的想象力原来还如此的丰富，比那说书的说的要精彩多了，真是让我敬佩不已。”

苍渐微微扬着几分笑意的唇角，就那么僵住了，面色一时难看无比。

似乎是没想到，自己都已经说的这么直白了，她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咬死不承认，如果不是他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都要被少女这精湛的演技给骗过去了。

苍渐冷哼了一声，眸光森然的看着她道，“你尽管否认，但愿我到时候拿出所有的证据来，你还能这般自信的为自己申辩！”

“大祭司请便。”卿羽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苍渐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狠狠的一拂袖，转身离开了。

看那样子似乎气的不轻。

卿羽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了，只是她这一边走，一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下巴，小声的犯起了嘀咕，“我难道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吗？不应该啊……明明伪装的那么完美……”

不过这个苍渐，也确实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啊！

居然被他看出了些端倪，只是希望在无念之巅彻底出现之前，她不要在卿落雁面前暴露就好了。

不知道娘亲现在怎么样了……

卿羽缓缓的扬起了头，看向半空中的月亮，神色间带着几分隐隐的担忧，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云中天交界处。

已经汇集了许多人在此，五大势力中，除了神殿，几乎都有人在，毕竟神殿在外界看来，总是带着那么几分神秘色彩的，当然不会提前来了。

到了夜晚，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连虫鸣声都清晰无比，偶尔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帐篷里面，诸葛雄在小声的发着牢骚，俊脸皱的紧紧的，怨气都写在了脸上。

他堂堂猎人公会的老大，居然沦落到要露宿野外的地步，还要睡这么简陋的帐篷，刚刚还差点被一只不长眼的低等魔兽给咬了。

让他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心情顿时更

加阴郁了。

要说这种蹲点的事，就应该让手下的人做才对，可是卿天麟这个男人还偏偏要拉上他一同前来，要不是为了他口中那巨大的诱惑，他才不会遭这份罪。

看着男人这副郁闷的神情，卿天麟不禁轻笑了一声，“好了，这么多人都在，也不是你一个，而且别说你，其他几大势力的统治者，也一定会亲自到来，你比他们早来，不是能比他们先熟悉地形，再思量如何率先进去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诸葛雄紧拧着的眉头，这么想着也就慢慢的放松开来。

另一边，一行几个人靠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休息。

“少主，去见过人了吗？”

女人嘶哑的声音传来，唤回了卿夜离飘远的思绪，他转眸看向了身侧站着的女人。

高挑纤细的身材，长长的发丝掩住了半张脸，那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削尖漂亮，妩媚动人，黝黑无比的瞳眸在夜晚中仿佛发着光。

卿夜离看了她一眼，随后就收回了眼神，淡淡的开口道，“见过了。”

“少主似乎有心事，是在想那个人吗？”女人哑着声音问道。

“想又如何。”卿夜离眸光看向了远处，不知道是在和她说话，还是在喃喃自语，“能够像现在这样看着她，已经很好了。”

“每当提起那个人，少主似乎就会变得很卑微，这让我很好奇，那是什么样的人，会让少主如此……”

“你当然不会懂。”卿夜离语气淡漠的打断了她，“你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温度，你们蛇类天生就是冷血动物，相比你，我岂不是幸福的多了。”

女人愣了一下，随后扯了扯唇角，语气带着几分莫名，“是啊，我是永远体会不到那种感觉的。”

见卿夜离不愿再说，女子也不再自讨没趣，默默的走到了一边。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似乎眨眼间就到了深夜。

卿夜离完全没有一丝睡意，看着夜空中几颗忽明忽暗的星星，突然就想到了前世的时候，有一次他和卿羽出去历练做任务的时候，不小心失足掉进了一个很深的洞里面。

当时从那小小的洞口里面，似乎就只能看到这么几颗不亮的星星，场景是何曾的相似。

不过，如今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而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卿羽。

越明白他们之间的距离和种种阻碍，卿夜离就越容易缅怀，当年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的那副场景，一个很冷很冷的大雪天。

脸颊边突然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下，一点，两点，卿夜离伸手往脸上一抹，一片莹白的霜色。

他顿时怔在那那里，看着指尖转瞬消融的东西，久久未动。

下雪了。

在即将进入初夏的时节里，已经送走冬天数月的天，突然下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