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弗’是渊魔及其统治的世界若干计时名称的一种，一个路弗换算成幽博日，大约是145日。顾天佑粗略一算，4西弗大约是年半的岁月，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并不能证明一头强悍的冰尸巫已经身死，但说其陷入困境，却是毫不为过。

顾天佑凝视着科格尼斯，道：“给你一次机会。说真话。”

“句句属实，不敢欺瞒殿下。”

“既然是这样，那么我赐予你的将是‘护佑’，而不是‘毁灭’。”说着，只见顾天佑眼中银芒闪耀，微抬右手，一道白光从指尖激发，瞬的没入科格尼斯的额头。

科格尼斯只觉灼热的刺痛感一显即逝，再无不适。调动稀薄的体能魔力略一感应，发现魂火已被一团特殊的能量包裹。

“殿下，请息雷霆之怒。老奴诚心可鉴，绝无半句假话，绝无半点不敬之意。”老巴洛魔苦苦哀求，五官都愁到了一块，其态可怜。

顾天佑并不为科格尼斯的凄惨模样所动。他平声道：“祸福自取。我说过，如果你真个诚实，我所赐予的，是‘护佑’。”

顾天佑并没有撒谎，他施展在科格尼斯身上的，是新近悟得的一种本源力量控制法门，顾天佑称其为‘锁魂炎’，跟另一法门‘控心针’，都属于禁制类手段，另类桎梏，一旦发动，立即摧毁受术者的生命核心。平常状态下，它确实是相当于能量护盾的存在。

“带我到地城入口。”顾天佑神色平淡，措辞却显得不容拒绝。

“遵从您的吩咐！”科格尼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眼前这位年轻的魔渊王子，比它想象中的要深沉冷酷的多。

“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主位面生物了。有点意思，呵呵……”卑躬屈膝、在前带路的科格尼斯心中默默的想。

顾天佑并不知道自己的到来、让科格尼斯有种久居深山来访客的兴奋，他也不晓得有什么凶险艰难在前路等着他，对这艘位面船，他志在必得，正所谓‘猛龙过江’，有什么，接着就是了。

小路崎岖，眼中所见，花红草绿、古树参天、藤萝密挂，惟一的缺憾就是太过安静，嗖嗖的风声、唧唧的虫声、喳喳的鸟叫声……一概没有，静的让人对眼前的景色产生了不真实感，仿佛这里的一切景物，都不过是三维投影呈现的幻影。

顾天佑的感应力此刻已经全力运转，半径两千米的林间，没有任何魔物存在。

“领区……”顾天佑如此理解。

就好像虎窝附近不会有动物出没一样，渊魔中的统治者们也往往会划定自己的领区，擅入者将视为对其威严的挑衅。

在大多数情况下，领区的存在，意味着统治者的权威并未丧失……顾天佑淡淡的瞟了前边带路的科格尼斯一眼，心中的谨慎又添了几分。

科格尼斯佝偻着背，脚步也显得拖沓无力，但速度并不慢，而且想当然的、它对这里的地形异常熟识，四人脚下明明无路，跟着它，却如穿梭于廊道弄巷中般，深一脚、前一脚，几个弯、几道坡，绕得几绕，眼前已是天宽地阔。

依着山体，巨大灰岩堆砌的建筑群显现在顾天佑眼前，野草在石缝里簇生，藤萝爬满了墙头，苍翠掩映中，一派静谧、深幽。

扫视四下的顾天佑，眼神回落到科格尼斯身上。“我以为会看到一段石铺的干道或是足够庞大的广场，而不是遗迹般的宫殿。”

“殿下，请听老奴解释。您是从这个方向来的，老奴见您行色匆忙，所以不敢耽搁。主殿广场在左手方向的一侧，您现在看到的是冰晶地城的西区入口。”

渊魔诺伊斯的记忆让顾天佑对位面船有着一定的了解，形象的说，大多数位面船就如同一艘航母，它最精彩的部分不是舰甲板一侧的舰桥，而是船体内部的众多舱室和四通八达、纵横交错的通道。

东西南北入口共通向一个地城，这样的设计对位面船来说可谓司空见惯。既然如此，条条大路通罗马，通过最快捷、直接的路线前往目的地，科格尼斯的理由也完全说的通。

“带路吧，去主控室。”顾天佑选择继续任由科格尼斯‘表演’。

“唉！”老巴洛魔显得很识实务，或者说，恪守渊魔世界的规则：无条件臣服于强者。

吱呀呀……哐当！宫殿外围高墙的厚重石门似乎尘封已久，开启时发出的噪音令人牙酸，大门之后，各色建筑跃然眼前。

顾天佑并不认为科格尼斯口中的夜歌精灵，跟地球的古希腊人有什么瓜葛；但他必须承认，眼前的建筑风格同古希腊建筑实在有很多相似之处。顾天佑只是随便扫了几眼，就见到了陶利克柱式和爱奥尼克柱式，以及圆雕、高浮雕、浅浮雕这些古希腊建筑常用的装饰手法。

毫无疑问，这样的建筑特色符合幽博人的审美眼光，看起来艺术气息浓厚，即使已荒废，仍给人以端庄、凝重、典雅、沧桑的美感。

作为自己未来的家，顾天佑甚至觉得，这里挪动一块石、一根草都是多余的，这里美的简直就像经过艺术处理的圣地。

“我来晚了。”一边向内踱步前进，顾天佑一边翘着嘴角四下扫视。“一年前，我就应该将这里收于囊中的。”

“如果殿下不嫌弃，老奴非常愿意侍奉您的左右。”陪在顾天佑身侧的科格尼斯腆着脸见机插言。

顾天佑再度斜了一眼身侧落后他半步的科格尼斯，哂笑道：“我确实需要帮手，但你能帮到我什么呢？”

“老奴仅会造船。”

一句话，让顾天佑无法再装作若无其事。

“位面船？”

“是的，殿下，老奴参与建造了这艘‘冰晶女王’号。”科格尼斯的神态中带着几分自傲。

顾天佑点点头，他亲眼所见的位面船不多，不过因为诺伊斯的关系，对这些‘移动岛’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位面船有若干种建造方法，眼前的这个选用的是位面切割建造法，这种建造法大致分为两个部分，一是船体塑形，二是动力核心生成。

看此处依山而建的宫殿群落建筑风格，想来也不是出自渊魔一族的科格尼斯的手笔，顾天佑估计，情况确如老巴洛魔所言，是那名叫西塔的女性冰尸巫利用异世界野精灵的城市改造而成。那么，这老巴洛魔所通晓的，很可能是船动力系统等核心环节相关的技艺，如果有它能帮忙，顾天佑相信，他的《位面船改基地计划》，绝对可以大大缩短工期。并且，顾天佑对位面船技术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

船，让人最先联想到的是广阔。有句话道：男儿志在天下。去那大千世界兜兜转转、走走看看，恐怕是每个男人都有过的梦想。

从某种角度讲，顾天佑正是这样一个男人。尽管他已经一人漂泊了很久，但他仍有充足的理由对船产生浓厚的兴趣，毕竟，这船是起着世界间纽带作用的位面船；毕竟，一个势力的壮大和发展，闭门造车、闭关锁国是不行的，尤其是他的竞争者们都懂得借助外力的情况下。

而且，利用好位面船，就相当于有了近地轨道太空突袭舰一般，可以对地表任何位置用兵，还等于多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多的基地，这样一片领地，价值不言而喻。

“很不错！”顾天佑并没有表现的欣喜若狂，也没有故作不屑，而只是简简单单的赞了一句。虽然很多时候，顾天佑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心中、渴望和**的界限，但他却能时刻清醒的警告自己，**跟陷阱之间的关系。

暗中留意着顾天佑的神色，科格尼斯先是因顾天佑的不为所动，而感到一阵失落。然后，又为顾天佑的自律、克制，多了几分钦佩之意。最后，则觉得这个年轻的魔渊之子，在它眼里，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遇到一个冷静的、智慧的、警惕性很高的强者。这真是件令人开心的事。”科格尼斯虽然看起来暮气十足，但此刻，他的内心是愉悦的。

渊魔，从来都不缺乏勇气。强者，更不会畏惧敌人的出现。科格尼斯是一头渊魔，也是一名强者。在它看来，很多时候，值得荣耀的不是强大本身，而是战胜一个强大对手的过程。所以它现在会觉得愉悦，因为它有了一个不错的对手。

因为目的地的原因，顾天佑一行终究还是离开了光线充足的地面建筑，进入了地下世界。

庞大、幽谧、阴森、潮湿，冰晶女王号的地下城给顾天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样的感官，典型的黑暗风格，跟地面建筑风格简直可以说是两个极端，即使稳健镇静如顾天佑，内心也难免生出些许诧异、突兀的感觉。

“光暗一体，和光同尘？”顾天佑心下思忖，一边顺着湿漉漉的黑石方砖主道继续前行，一边询问老巴洛魔道：“这地城，就是夜歌一族曾经的墓区？”

“是的，殿下。夜歌一族是信奉生命与死亡女神玫西芙的精灵。”

顾天佑翘翘嘴角，未再多言。他琢磨着，生与死，能掌控如此极端的两种神力领域，这恐怕是位及其强势的神祗。

对于这类的存在，还是怀着一份敬仰之情、不要过多的议论比较好。到了现在，他已多少能体会到‘神’的强大、以及其成长历程的艰难。

顾天佑觉得，对于更高一级、乃至数级的强者，正因为重视、正视，所以才尊重、敬仰；这和自卑者那种带着惶恐的仰视和空幻的艳羡是完全不同的。

“神，也不过是一个可以赶超的强者！”

浩大的地城建筑群并没有让顾天佑感觉到自身的渺小，他坚信，他会是这里的主宰，不仅仅是这片土地，还包括所有在这里存在的生命和非生命体，不论在黑暗和阴影中潜伏着何种不怀好意、蠢蠢欲动的存在，最终只有两条路好选，臣服或是泯灭。

平稳且韵律感极强的步伐显示着顾天佑内心的笃定和毫无迟疑，科格尼斯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随着脚步的抬起、落下，强大的势正在顾天佑身上酝酿膨胀，这让它惊讶的同时，更是对顾天佑兴趣十足。在科格尼斯的印象当中，‘势’并不象气球那样，具备倍数的伸缩性，它所见过的渊魔中，强大者绝非少数，大抵上，它们的‘势’都分为三种形态，

一，普通形态。是民、是王，自有其仪态气象，就像狮子在人前一立，就是不识者，也能感觉到其雄壮、威武的兽王气势。

二，怒势，兴奋、亢奋、极度活跃，火力全开时的威风，‘势’要比平常形态时更胜一筹。

三，绝命势，鱼死网破，抱着必死心一战时，其‘势’更是要比其他两个状态时强横数分。

然而，这种理论现在明显不适于顾天佑。顾天佑的‘势’给科格尼斯的感觉，是无限递进式的。远远的看，只是一小片水，走进些，发现是个池塘，再近些，察觉是口潭，细看，是深潭，再确认，竟是海眼……似乎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观察下去，如穹宇、深渊一般深邃无垠，也不是不可能的。

“很犀利，很新奇的能力。”科格尼斯内心的喜悦更多了几分，就像狠饿了一天的人，新发现了摆在面前的奶油蛋糕里夹了蜜汁果酱。

吸进的空气湿润而清冷，丝毫没有普通地城的闷热和若有若无的霉变味道。只是，那普通人绝难察觉的黑暗元素的浓度很高，高到足以使能力不足的任何冒险者在十分钟内出现幻视幻听、直至发癫发狂而死。

墓城、死城，这里是一座死亡风格的地下城市，并没有钟摆斧、溺水间、刀锋墙、翻板路之类的重重机关，然而，那静谧所营造出来的幽森气氛，却让人更是戒惧三分，不知不觉中便神经紧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