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磐石一剑

童剑的现身，让无数心存侥幸和某种幻想的赌徒如丧考妣。

看客席比较靠前的位置，一位中年汉子两手紧紧攥着一张票据，两眼无神注视着上面的文字，悔不当初，恨不得狠狠甩自己十几个大嘴巴子，将自己从这噩梦中打醒。

身旁显然是汉子婆娘的丰腴妇人喋喋不休，一根手指对着汉子的脑袋戳戳点点，丝毫不顾及如此场合，太也不给自家汉子留颜面。

“我就说求稳求稳，谁大言不惭说要赢就赢大的，非得押这来历不明的外来客。现在倒好，全部家当都搭进去了。以后在这烛火城可还待得下去？你说你，吃啥啥都香，干啥啥不行？连押个注都和老天对着干！老娘当年跟着你真是瞎了眼了！”

汉子平日里被自家婆娘数落惯了，早已成了沉默者与应声虫。但兴许已经感到人生无望，破罐子破摔了，今日不知为何，竟突然怒目而视绝对称得上‘丰腴’二字的妇人。

“行了，别嚎了！”

妇人被反常的丈夫吓得一懵，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刚想来个河东狮吼，重新占据上风，铁了心不活的汉子继续嚎道：“老子今天就押那外来客了，童剑又如何？谁说他就一定能赢了！”

为了宣示自己的决心，汉子冷冷看着自家婆娘，咬牙切齿道：“就算有人想跟老子换票据，老子今儿个也绝不换了！”

汉子斩钉截铁，视死如归。

就这此时，“大哥，换票据吗？”，一道很有打脸嫌疑的声音响起。一名身形高大魁梧宛如妖兽的青年拍了拍汉子的肩膀，笑容可掬的扬了扬手上的票据。

“啥？”

汉子与妇人瞅了瞅对方，目光停留在那张白纸黑字的票据上，目瞪口呆......

换票据？

烛火城的赌斗与别处不同，任何一个押注的档口都只认票据不认人，若是在某场赌斗结束前改变主意，都可以以换票据的方式‘逆天改命’。每日里总会发生几起人生大忧转喜的桥段。

只是，此事有个前提，庄家自不会允诺更换票据，如此岂不是自毁商家信誉？因而此事发生的可能，便极为刁钻。唯有互相反悔的两名赌客‘看对了眼’，你先买黑事后却看好白，我先买白事后却更看好黑，如此才可促成此事。

有人会先买童剑赢，此刻再反悔买那外来客？

汉子方才信誓旦旦，只是他自己也知道不会有那种脑壳被门挤了的家伙。

“这位大哥，你换票据吗？”

魁梧青年拿着票据的手再次晃了晃，重复一遍方才的话。

还真有人脑壳被门挤了？

妇人先反应过来，一把捏住汉子腰际赘肉，很不客气的旋转一圈。

涨红脸的汉子终于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对方票据上的数字，心里面快速合计一番。

大手一挥。换！

虽然两张票据上面的数字并不等同，但由稳赔不赚到稳赚不赔，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

至于方才下的决心？......去他娘的决心！

......

如此一幕，在看客席竟不罕见，有三人专门手拿票据，与人做着不对等、却令被交

换者感恩戴德的交易。

这三人，正是雷天、古岩和雷阿妹。

云客和金童姬三人的约定，除了赌斗这一场，还要赔偿一笔绝算不得‘微薄’的钱财。

唯有押自己赢，且最终真的赢，才能填上那个不小的窟窿，将此事揭过......

云客下场之前，便已事先嘱托雷天等三人。

......

金童站定，单手从身后拔出一根白布包裹的长条状物。此物一直被金童背在背上，看着极为惹眼。此刻取下，看来里面包裹的，定是兵刃灵器之属。

童剑配剑‘磐石’，几乎是整个烛火城人尽皆知的事。只是对面的云客，却不在此行列。直到长布褪尽，露出一柄厚重巨剑，云客才恍然大悟。

好一把剑！如石碑一般厚重的剑，极为罕见。

“外来客！你可认识此剑？”

云客摇了摇头。

“今日你若能破开我的守势，我便算你赢！”

云客挑了挑眉，本以为自己被轻视了，童剑接着道：“坚如磐石，剑便是磐石，我本就擅守不擅攻。哪怕童金在此，十剑以内也绝无法破开我的剑势，我并不是在轻视你，而是告诉你一个事实。”

多此一举的解释。事实？看来果然被轻视了。

云客没有作口舌之争，点了点头。“好！”

伸手背后，背上同样背负着长条状物，以布包裹。自从源自黑玉老人的储物圣兵玉镯被关血扇抢走，携带外物只能如此。

云客略一思忖，伸手入包裹，从中掏出一长一短两把剑，既不是珏心，也不是方星剑。而是一长一短花火剑。

珏心乃是圣兵神器，方星剑也是半圣灵器。如此大庭广众，不宜使用。

童剑拄剑在地，两手反握剑柄，宽大的剑身，像一面光滑的石碑，又像极了一面模样古怪的盾牌。

如此作态，看来真的打算只攻不守？

云客突然有个赖皮的想法。

“既然你不动，那我也不动好了，咱俩谁都不主动攻击，岂非最省力的不胜不败？”

自然，这个想法一闪而逝，下一刻，一道剑光从云客身上闪出，化作一道流光，猝然斩向童剑。

“叮！”一声清脆鸣响，流光反弹而归，云客灵力运转一滞，暗道一声“果然好硬！”

第一剑本就是试探，闪烁流光一声呼啸，在空中一个急转，再次飞向童剑。与此同时，云客身形亦动，手中另一道剑光亮起，迅速贴近执剑守候的青年。

花与火剑，一者飞剑，一者掌中剑。

云客此刻感慨，若非属性略有冲突，两剑竟无比适合自己。

一道短促流光令人眼花缭乱的来回攒射，“叮叮”声如雨落池塘，另一道白影手持剑光，近身绕着中心某人不停翻飞。

结果不论，这打斗方式，极为赏心悦目，飘逸姿态极足。

看客席位之中，尤其最靠前的那一排。

十个姓氏的人，几乎尽是面无表情，心下亦是毫无波澜。

唯有司徒靖旁边的司徒悠悠，两道俏眉索在一起，双手不停揉搓宽广袖袍。

“这童剑与人交手，最喜以静制动。倚仗自身功法和巨剑磐石，先任由

对方先手攻击，待对方灵力接济不畅，骤然反击……这是他惯用的伎俩。云公子外来烛火城，不知详情，如此一味强攻，可莫要着了他的道。”

“这是什么乌龟打法？”雷天望着场地中央，咕哝腹诽。

像司徒悠悠一般了解童剑战斗风格的满场皆是。但满场看好云客的唯有寥寥数人，其他人丝毫不觉得童剑的战斗方式不妥，因为最后的结果，分外明朗！

云客强攻一阵，收效近无。

对方方才所言，擅守不擅攻。擅不擅攻不清楚，但这擅守…果然没有吹牛。

云客如今已是玄字三尺天的境界。虽然此刻既未从凤歌千翼借取力量，也没让白灵或者黑灵附体。但凭借自身灵力的属性，以及所修功法，他的真实实力绝不只是境界本身可以言明。

花火剑虽然比不得珏心剑，连方星剑都不如，但也是八品灵器。对于‘大家大业’的云客，身上光是圣兵神器就有好几样，似乎‘区区’八品算不得什么。但换作另外一人，谁敢说出看不起八品兵刃此类的话，转头就会被人乱刀砍死，剁成肉馅儿还得啐一口吐沫的那种......

云客用的是白玄灵力，在外人看来令人眼花缭乱的攻击半点儿用都没有。但云客自己却没有如此悲观，收获，还是有一些的。

云客推断。童剑之所以守势如此稳固，一来他所修功法本就是厚重一路，然后那把大剑‘磐石’，至少起了七成的功效。

童剑境界应该不到玄字五十尺天，尚未攀过那座‘中天门’，但也相距不远，约莫在四十五尺天到四十九尺天之间。从境界上来说，云客与他的差距不可谓不大，虽然云客可借白灵或黑灵附体，强提境界，但从一开始，云客便铁了心不借外力，连凤歌千翼都不打算用......

倒不是云客矫情，而是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隐情。

修行一道，过分依赖外物，便会影响大道坦途，唯有注重身体的根本，才能无限开发人之身体隐藏的巨大潜力。更何况，每一次白灵黑灵附体后，身体都会陷入短暂的虚弱期，后遗症还是有一些的。

而凤歌千翼，隐而不用，与不用珏心方星剑的缘由一致。身怀重宝，被人觊觎，麻烦事只会变得更多。

“这场架，不好打啊！”

短剑花剑一道流光正面直斩童剑面门，凭借飘逸身法来到童剑身后，云客火剑横削，叠剑一百余次。

“叮！”童剑双手一提，磐石巨剑拔高数尺，火剑流光像萤蛾扑入火海，未曾溅起一丝涟漪。云客分心御剑，想要继续以火剑让童剑分神，然后杀招隐在横削一剑之中。只是，本应一弹即返的流光短剑此次竟没有被荡开，而是宛如巨剑生铁石，将它牢牢吸在了上面。

一直防守的童剑嘴角噙笑，骤然转身。云客所面对，瞬间由后脑勺变作脸对脸。

留意到童剑嘴角的那丝笑意，云客暗道一声不好。横削一剑变攻为守。

下一刻，一道厚重巨剑迎面砸下，云客举剑格挡，只是一股巨大力道如山峰崩塌，然后一片赤红充斥眼帘，瞬间，场地中央变成了一片火海。

不知一剑算是斩，还是算作砸，云客硬接一剑，轰隆一声，被磐石巨剑山岳压顶，轰入地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