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公历计算，十二月中旬已算是岁末；依循华历，十二月中旬离年根儿也不远。不管怎么说，一年即将过去，所有人都在辛勤劳碌着，盼望能够在年的尾巴尖上留下浓重一笔，有个好的收成，来迎接新的一年。

童向林的心，却跌入谷底。

当白天依将最后一名的分数公布出来后，童向林就懵了，没有任何反应。此后白天依还说了什么，其他人又做了什么，一概不知，耳中只有一片嗡嗡声，脑子却是一片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当童向林清醒过来的时候，会议室已空无一人。

没有暴跳揭桌，也没有发飙狂吼，童向林只是漠然地扫了扫四周，手指踏着秒针的节奏敲击着桌面，脸色冰冷的发青。直到门嘎吱被推开，保洁员进来清扫的时候，童向林才慢悠悠起身，带着瘆人的阴笑，走出会议室，在楼道内游荡。

偶尔有匆匆路过的，诧异地看着童向林那铁青的瘦脸，硬生生将招呼咽进肚子。

童向林也不在乎，依旧不紧不慢地在楼道里来回踱步，数次经过白天依的办公室时，都强忍住冲进去的躁动。这个时候，童向林出奇的冷静，他知道，冲进去根本于事无补。这之前，童向林就与计嘉义谈过，而且是异常激动的喊叫，但计嘉义无动于衷，并表示公司里没有任何人有为难的意思，白天依更不存在刻意打压的行为，这个结果，是所有评委的共同见证，毋庸置疑。

当然了，计嘉义很是耐心的劝解，可童向林根本听不进去。

再一次路过白天依的办公室时，门开了。童向林下意识回头看去，严晓姣恰好走出来。四目相对，严晓姣微微一愣，随即浅浅一笑，微微点头，擦身而过。童向林阴鹫的眼神突然一亮，严晓姣那明显泛红的脸蛋映入眼帘。

童向林笑了，迸发出桀桀的怪声。

白天依笑了，洋溢着满满的感动。

严晓姣不但是流言散布者，居然还是揭发检举者。当然，这个女孩儿揭发的不单是童向林，还有自己。严晓姣非常诚实，将心底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白天依听后真的是感动无比，也真的是感慨颇多。

严晓姣自进联创就和程功被分到童向林一组，但与方垒并不熟悉，只是大家都是同事又是同龄人还是同一批新员工，平日里自然接触多些，也都留了手机加了微信好友甚至还由程功这个二刺头起头建立了联创新人群。牲口们自然乐的捡现成，每天在群里撩拨着四个女生。方垒与蒋同鉴不和，但却与程功走得比较近，每天时不时过来聊几句，一来二去，自然和严晓姣话也多了起来。

别人看不出来，程功却明白，方垒这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可却很不看好这小子的尊容，用句时髦的话来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过，程功也知道，方垒这小子从相貌来说比自己还强些，而且会来事儿，时不时就请吃个饭甚至约着到网吧打个游戏，也就半推半就地配合着。

严晓姣对于方垒的私聊，回的少，无聊的时候随便看看。

当方垒辞职后，程功打电话特意问了问，还提醒严晓姣也问候下。严晓姣也有这个意思，而且童向林也很关切，催促着问问。严晓姣就纳闷儿了，童主管平时业务不咋地，还喜欢摆谱，愣是要随时随地显出一副上司的派头，就连问个为什么也要拿着捏着。

不过，本来就想问，那就问呗。

可没想到，只是简单的一问，却接到了方垒的长篇回复。严晓姣看了后，觉得很不是滋味，印象里白天依和罗丰金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人，不过由于基本上与二位领导没有什么直接接触，也就分不清是真是假。

童向林催促着问答复是什么，严晓姣本就有些心乱，被烦的脑袋一热，就把手机递了过去，让他自己看。童向林看过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随手归还了手机。严晓姣起初没当回事，但睡过一觉醒来后，就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失妥，可看也看了，无法收回，只能是以后不再给任何人看。当然，方垒的回复也被统统删除。

直到传出流言，严晓姣才意识到闯祸了。

听到被扩展了数倍但核心思想不变的流言后，严晓姣的第一反应就是找童向林问个明白，当然也比较注意措辞地问，童主管是不是和别人说了些什么，可童向林却摇着头回答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严晓姣只好比较直白的说是手机里的信息，童向林更加卜楞着瘦小脑袋明确地回答看啥了我早忘了要不你再说说看。

这之后，严晓姣就明白了，童向林不仅是看上去小气，实际上更是个小人。

至于程功，白天依觉得也很有可能，毕竟和方垒关系比较密切，可严晓姣却说不可能。因为当时程功也想看，但严晓姣没允许，小胖子没有坚持。流言出来后，小胖子不止一次问过是不是严晓姣说的，当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更是认真地嘱咐说千万不要给别人看。而且严晓姣还不止一次地察觉程功当着童向林的面，有意无意地对自己说什么做人要厚道，不该说的别乱说，无端猜测别人是很不好的事情。

白天依倒是有些期待和程功谈谈了，怪不得这小胖子竞聘能紧紧咬着严晓姣。

王大朗满脸期待地看着康黑子，希望能够听到不那么失望的回复，“白哥，您好……没啥事，就是告诉您一声，姓秦的跑路了！……对对，是真的……您别客气，我们应该做的，要不给您说说？……行行，哪能让您请，我们请您……没没，不客气，那等您电话？……好，行，白哥您忙吧！”

康黑子挂断电话，满脸喜悦地看着王大朗，“哈，白哥说了，要请咱吃饭，只是时间定不了，说最近太忙，但一定会抽时间！”

“真的啊？太好了！总算替白哥把事情办好了！”王大朗大大松了口气，略带紧张的身体也放松下来，“是啊，狼哥，我说白哥会记着咱吧！哎，狼哥，你说这姓孙的也太特么厉害了，咋就把人算计的那么狠啊？啥时候咱也能这么厉害？”康黑子掂着手机满是向往，“草，这也叫厉害？！不过，这王八蛋脑子真是好使！对了，黑子，以后离这家伙远点，千万别让这小子知道咱们用他的办法对付谁，更不能让他知道咱帮谁！还有，给那几个小子说清楚，要是敢传出去半个字，别怪狼哥对他不客气！”王大朗不愧是中级混混，虽然坑人的把戏不多，但收拾人的狠劲儿十足。

“嗯，狼哥，放心，要是他们敢，别说你了，我第一个不放过他们！”康黑子拍着胸脯打保票，“那就好！唉，眼看快过年了，估计白哥肯定忙的不行。黑子，要是过了元旦白哥还没时间，咱该回就回，该躲就躲，等过了年咱再好好请白哥！”王大朗还是信心不足，既是对白天依也是对过年关，“嗯，最近越来越严，幸好咱帮白哥办成了，我这就告诉兄弟们，全都消停下来，过了元旦都特么滚回家去！”康黑子认真地点点头。

时近元旦，白天依越来越无法消停，就连周日都在工作。没办法，很多商家都赶着一年里最后的时段抢着再冲击一下年度目标任务和全年最大利润率，以便交出一份漂亮的年度数据报表，好让股东们和投资方欢天喜地过新年。

自然，有很多商家选择在元旦期间举行各种活动，用全新的姿态来迎接新年，并且向外界和员工传递着新年新气象，当然砸在文案上的钱也是毫不吝啬。联创因为竞聘已经耽误了一些时日，只好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时间拼命赶工。

白天依忙碌着，幸亏身体好，吃得消。

猛猛地干了几天，白天依突然发现，干活的人怎么变少了！没道理啊，明明人员没有减少啊！走了一个方垒，也不至于啊！看着公司印发的新员工手册，白天依这才明白了，原来是当领导的多了，自然当兵的就少了。

这竞聘，还真是说不清利弊。

白天依对公司组织架构没有多少研究，只是凭借着浏览过的一点相关内容大概给出初步建议，计嘉义也对这个不太上心，而且也是业务型和技术性选手，对管理基本上是照搬照草西方的那些固有模式，就这样也显得是不伦不类。

什么直线制、矩阵式、扁平式、智慧型，两个高层和几个中层都是泛泛而谈，以前的人事部经理如今的综合部总监也没有狠下心来钻研这个，总是对计嘉义的模糊结构建制和轻松管理模式倍加推崇，搞的堂堂计总非常受用。

唉，既然是自作孽，那就自己受吧！

为了能够将已接受的单子按照客户需求尽早赶出来，白天依不再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而是大步走了出来，将罗丰金的项目部一分为二，分别集中在两个办公室，开始进行歼灭式完任务。这个阶段，新成立的发展部也没什么事，白天依索性把李艺欣和她的兵都拉过来，塞到了两个大组里，而且让罗丰金和李艺欣一人带一个组，自己哪里需要哪里钻。

童向林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象，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慌不忙，不争不抢。

蒋同鉴却活跃异常，卖力地做着本职工作还时不时地帮帮这个看看那个，就差满公司飞了。

联创的业务火，明智的也不差。事实上，明智本来就不靠私企吃饭，大头一直在有政府背景的那些企业，当然，主要集中在几个领域。这些企业，为了迎接新年自然是舍得大把大把撒票子，不仅宣传活动要搞好，企业年会也要搞好，各种庆祝活动更要搞好。

至于是不是真的为了企业的发展，为了职工的需要，那就只有掌舵人清楚了。

赖姐忙的一塌糊涂，还不忘抽时间暗示李宥和新加入的方垒可以放下所有的其他，将一切的心思和精力集中在工作上。李宥自然明白，事实上自从方垒从联创出来，就再没有专门针对白天依去做什么，甚至什么都不做，还瞒着赖大经理，以便骗取更多的信任和实惠。

但赖姐还是有些不安，这秦补拙都多长时间了也没有出现，甚至一个电话都没有，会不会再憋着什么大招。可如今这点儿，正是年末绝佳敛财的大好时机，容不得出半点差错，也决不允许被任何人破坏。

当初，秦补拙不也是趁着年末狠捞特捞么。

可心里悬着总不是个事儿，赖姐有心想打听打听，却又害怕再和秦补拙有什么交集，只能绝了这个念头，硬扛着不安琢磨着如何才能像秦补拙那样一年就够本，两年乐呵呵，三年美翻翻。但真的去实际操作，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秦补拙是有人给背后撑腰，那些中小企业都给足了面子，就算大企业也会适当表示一下。明智的幕后大老板自然不会看重这点，可还有王总呐，人家也不是吃干饭的。

一层剥一层，一环扣一环，真到了手里，也就没多少了。

幸好，还有一条路，这可是别人没有的捷径，而且是不费吹灰之力。赖姐给部门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关起门拨通了电话，“刘专员，你好啊！……好，谢谢你的关心。本来当姐的想专程去拜访你，可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抽不开时间啊，只能等快过年的时候了，一定要过去好好谢谢你！……呵呵，那真是太谢谢了！哎呀，刘专员，有些客户实在是催得紧啊，而且条件也十分的大方，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是吗？那太好了，姐姐就不打扰你了，等你的好消息！……好，拜！”

挂断电话，赖姐无比开心。

接起电话，蒋同鉴十分谨慎，“嗯，老大，最近少打电话，公司大变样了！……哦，哦，我知道，我也想潇洒的过个年啊，这都在拼命地搞了！……行行，没问题，这几天我就把手头上的整理好，全给你发过去！……好好，那就这样！干活去了！”

蒋同鉴从楼下的角落里钻出来，缩了缩脖子，咒骂了一句鬼天气，兴冲冲地跑了进去。

白天依根本没心思也没时间去关心什么天气变化，一件衬衣加一件单西也不觉得冷，反而因为不停地在两个办公室之间来回穿梭还微微有些热。没办法，所有的事情都得去协调，去组织，白天依还是没有摆脱部门经理的影子，也没有完全把自己放在领导的位置上，有活抢着干。

罗丰金和李艺欣看着忙得不可开交的白总，心里乐开了花，有这样的领导多好，大家多省事儿，不仅通过几句简单的点拨开拓了思维，开放了思路，而且根本不用操心后勤保障的一切琐事，白总都安排好综合部给予最大的支持。

二人默契地抬起头，对视一笑。

白天依很是庆幸自己有这么两个得力的助手，不仅没有任何不满的表示，而且还十分配合地支持着工作。其实白天依也有些感觉到，自己的有些行为是过界的，作为副总，本不应该插手下属部门的一些事情，比如人员分组搭配等，可时间不等人，只能委屈两个总监了。但目前看来，罗丰金和李艺欣都能够理解，而且还善解人意地做通了两个副总监及部门经理的思想工作。

更加欣慰的是，白天依发现罗丰金和李艺欣在一起搭配工作，互补效应十分明显。两人的强项各有不同，但对弱项也有着清醒的认识，工作起来能够默契地达到规避短板最大化和团队效应最大化，实现互通互联，互补互促。

哇塞，这俩要是能凑一块，多好！

白天依时常盯着两人莫名的贼笑，可罗丰金和李艺欣根本无暇顾及和搭理，俩人按照越来越强的默契感，开心地工作着，一点都不觉得累。渐渐的，李艺欣的笑容越来越多，胖子的傻乐也越来也越多。

努力总是会有收获的，关键是看能不能想得通，耐得住。

经过整整两个星期不间断的紧张忙碌，联创不仅出色地完成了平安夜和圣诞节的客户文案，而且出彩地完成了元旦期间的客户文案，其实，文案数量并不多，可难度却不小。本着精益求精的态度，联创如今对客户更加挑剔，也更加谨慎，当然也更加市侩。

企业嘛，不为了赚钱难道要等着喝西北风啊！

为了庆贺跨年，白天依特意向计嘉义申请，12月31日开始放假，连着四天，但头两天要组织大家集体实地观摩。特别是项目部和发展部亲自参与大奋战阶段的员工们，更是渴望能够亲临现场去感受自己的劳动成果，这可是平时难有的机会！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隆重的跨年聚餐后，白天依特意带着项目部和发展部全体人员，来到嘉宁北新开辟的大型现代化商圈日月辉中心，和聚集到这里的嘉宁人民一道，迎接新年的到来。

偌大的广场，宽阔的街道，人头攒动，人潮涌动。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儿，无论是老人还是少年，所有的华国人和歪果仁，手里都拿着各种颜色的荧光棒，挥舞着向周围微笑着打招呼，致以亲切的问候。

午夜十二点，当悠扬的钟声响起，夜空上顿时闪耀着五彩缤纷的烟花礼炮，所有人仰望着璀璨夜空，双手拢嘴，齐声大喊：

2012，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