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川砍下那人的头，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坐在地上。刚才还没感觉，这会儿被马背磨得大腿由于剧烈的运动，针扎似的疼。

脑子里现在也一直是刚才那人临死前的眼神，怎么也甩不掉。

黑夫过去，帮木暖他们杀掉两人后，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嬴川身边。

“猛哉，嬴川，看你刚才杀那人，你很熟技击之术啊。”黑夫拍了拍嬴川的后背，说道。

嬴川被黑夫的两巴掌拍的，差点接不上气，猛咳嗽了两声，才缓过来。

“哪有？伍长才是真的猛。”嬴川说着。

正说着，木暖将嬴川砍下的那个人头提过来，朝嬴川一丢，“给，你的，拿好了，回去你可就是公士了。”

“什么公士，应该是上造。”黑夫说道，又将嬴川帮他砍下的人头给提过来，“这也是你的。”

“这是伍长的，哪是我的？”嬴川不解道。

“这首级是你砍下来，那就是你的军功，又不是我砍下来的。”黑夫接着说。

那边的田仁和田义将那两人的首级拿过来，说道：“拿着，这是我们的规矩，谁砍的首级，就是谁的军功。”

嬴川只好将那两个首级收好，说真的，他的心里感觉有些奇怪，在后世，他看过一些资料，说是秦军为了军功，有时候连自己的战友都会杀了，去冒领军功的。

仔细想想，也不对啊，冒领军功的风险太大，一旦被发现，那就是自己死罪，而且全家遭殃，领里也会受到株连的。

以前的嬴川对这种说法本就有些怀疑，在他想来，一支军队，如果真是这样，那还怎么打仗，仗还没开始，军中的人都在互相猜忌，会不会被自己的战友从背后捅刀子，那还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当然，并不能排除真的有些人会为了军功而铤而走险，人心难测，谁又能真的知道别人的心了。

黑夫的行为，让嬴川感觉，这人挺不错的，人家是伍长，起码对他，倒是挺好的。

想明白了，也就放开了，忍着恶心，将那两个首级从发髻上一系，有样学样，学着田仁他们将首级系在腰间。

他们几人也是遇到了一个伍的楚军，首级的话，嬴川两个，黑夫没有，其余三人各一个。

几人坐在地上，歇了一会，黑夫说道：“咱们遇见楚军的斥候了，离楚军的主力应该不远了，一会儿，都机灵着点动静小一点。”

几人答道：“诺。”

便再次朝前摸去。

而李信这边，却已经是度过汝水，开始朝楚国的边境守军发起进攻了。

无数的秦军嘶吼着开始朝楚军扑去，楚军抵抗不得，丢下许多人头，狼狈而去。

而在破掉楚军的防守后，李信也不再让秦军继续追击，而是收拢部队，原地筑寨扎营，埋锅造饭。准备第二日攻打舞阳县城。

嬴川他们，在杀了那几个楚军之后，倒也没碰到过其他的楚军斥候，又往前走了一段以后，发现了楚军的军营，记了一下大概位置。

几人便赶紧回到他们放马的地，骑上马，飞快赶往军中，汇报情况。

黑夫去找了石五百主，汇报了他们的发现，便回来了，接下来的事，与他们的关系不大了。

冲锋陷阵，不是他们斥候该干的事。

黑夫又帮着嬴川处理了一下他的人头，带着嬴川去找了他们的屯长。

秦朝时期的军队记功的方式，是比较严谨的，为了防止有些人滥杀平民和出现拿阵亡己方士兵的人头来冒领军功的现象，对于军功的审核是比较严格的。

就算你有首级，也得一层一层的上报，最后才会给你授爵。

所以，秦军报人头，需要经过层层检验，首级必须是甲士，而且必须是敌人的首级。

并且，砍人头也是门技术活，所得的首级，必须脖子要完整砍下，并且得露出喉结，防止有居心不良的人用妇女儿童来冒充。而且要尽量保证头上发髻完整，才好辨认是敌是友是军是民。

不过，砍头也并不是军功爵的唯一计数方式，就好比作战时的先锋，他们的作用，是只求一路杀到底，待破阵后全都封爵，路上的人头不必割，还有攻城拔寨时的先登也是一样的，这些兵种的阵亡率都是很高的，所谓富贵险中求，只要你能活到战争胜利，一律授爵。而不必去计算你的首级个数。

但嬴川他们是斥候，所以，他们的军功，还是得按首级来算的。

所以，黑夫知道嬴川没经验，帮他把那两个首级大概处理了一下，就带着他去找屯长。

在屯长那，几人将首级交上去，屯长看了看嬴川，道：“壮士是新来的吧，以后带来首级，记得不要弄乱发髻，以便审查军功。”

嬴川听了，这才知道原来砍头还是有这么多的规矩的啊，对屯长道：“多谢屯长提醒，我记得了，下回肯定会按规矩来的。”

屯长听了，笑了，这些新来的，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还下次，下次你都不一定能不能回的来了。

看了看嬴川，又对黑夫道：“行了，我会上报的，带你的人回去吧，你这伍长，怎么当的，也不知道给新来的说说规矩。”

黑夫摸了摸他的大头，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壮士昨日刚来，今天便跟着我等去杀敌，还没来得及了。屯长放心，等会回去，我一定好好教教他规矩。”

看黑夫那么一粗壮的壮汉，居然露出女人般的窘态，屯长恶心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给我滚蛋，少留在这恶心我。”

黑夫一拍脑袋，大声道：“诺。”朝嬴川几人一挥手，几人赶紧跑了出去。

那屯长看黑夫几人跑的狼狈模样，不禁笑道：“这小子。”

出了帐篷，嬴川看到大军的前端扬起一阵的尘土，然后听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他知道，秦军应该是出动去攻击楚军的抵抗军队了。

不知道又有多少楚人会死，有多少的秦军会人头落地。

可惜，这世界，就是当权者的游戏场，他，还有这千千万万的人，只是一个棋子，甚至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他，没到那个高度，所以，他什么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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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