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6点半，集合晨跑，乐毅也和他们一起跑完了三公里。这天天很闷，学员间体能的差距明显体现出来了，第一梯队到达终点时，第三梯队的人影还没从路的尽头出现。于小芊跑到终点时，乐毅已经到了，正撩起上衣擦脸上的汗，于小芊看到了他腹部触目惊心的疤痕，那是一条斜向下的疤痕，像一条壁虎，尾部没入裤腰下方。

大家在晨跑的时候，警训部的钟思明带着人去寝室突击检查内务，不合格的被子主人都被要求顶着被子在操场罚站。于小芊也被罚了。

到了中午一场大雨终于下下来了，下午不用出操，大家都在寝室里自修，是真的自修，教官会来巡视，抓到打牌的就要写检查。

于小芊被宣传部的朱干事叫去帮忙，两人一起去图书馆找资料。在往年期刊的书架那里，于小芊看到乐毅正站着翻看一本期刊，嘴角带着笑意。看到小芊来了，他合起了期刊拿在手里给小芊让出了一条通道。于小芊侧身走了进去，面对满满一架子的期刊，她叹了口气。

“要找什么？”乐毅问。

“所有往年开展过的青少年安全主题的活动报道。”于小芊说。

“我帮你。”乐毅说着走到中间那个书架，想了想，拿了几本期刊下来，“这几本里肯定有。你先拿去，我再找找，一会儿拿给你。”乐毅把期刊交给于小芊，然后让出了通道。

“你手上那本也给我。”于小芊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说。

“这本里没有”。乐毅说着放回了书架上。

于小芊坐下来，和朱干事一起翻阅着。过了一会儿乐毅走过来，手上拿了一摞期刊，放在了她的桌上。跟朱干事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走了。

于小芊看到乐毅走了，她返回期刊的书架，把乐毅刚才在看的那本期刊拿了下来。

封面是当年的招警海报，18岁的乐毅，略带青涩的脸庞，眼睛里折射出光芒。于小芊盯着看了很久，然后翻开一页一页看了起来，里面有很多乐毅的照片，身型比现在要消瘦一些，晒得很黑，剃着板寸，五官更显深刻立体。果然光头是检验帅哥的硬标准，于小芊暗暗想。每一张边上都有高兴，高兴和现在变化不大。还有乐毅钻过被窝的那个张开朗，当年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样子。于小芊正看着，突听得朱干事叫自己，她一心虚，赶紧把期刊塞了回去。然后胡乱抓了几本回到了座位。

今天的洗漱时间比较充分，女生们洗完澡，就在房间里聊明星、护肤品、衣服这些。于小芊戴上耳机，上了游戏。其他几个姑娘也不搭理她，自顾自地聚在一起聊。于小芊长得漂亮，报到当天就被宣传部的朱干事点名帮忙打杂，几个男学警看她的眼神也是直勾勾的，这样的女生本来就容易招黑，于小芊又和这些女生聊不到一块儿去，她的爱好就是打游戏，两天下来，她就被孤立了。于小芊毫不在意，她已经习惯了，女玩家在现实里大多都是孤独的。

于小芊登上游戏，看到朔夜在自己眼前一晃而过。

当时朔夜正要出城，系统提示叮的一声，他看到芊芊陌上桑的身影出现在面前，他下意识的勒马急刹。芊芊陌上桑的组队请求弹了出来，朔夜秒加了。

“干嘛去？”于小芊说。背景音是一群女生叽叽喳喳的声音。

“下本。”乐毅说。

“带我。”

“一会儿就该熄灯了。”乐毅说，“周末带你刷。”

“哦……”于小芊嘟着嘴说。

“两床被子，一床盖，一床泼点儿水定型，供着。”乐毅说。

于小芊笑了笑，回了个飞吻的表情动作，朔夜回了个骑士的鞠躬礼，退了组骑上马出了城。于小芊刷完了公会日常，熄灯时间到了，就下线了。

乐毅的房间里，钟思明刚洗完澡，正在擦干时听到乐毅说的话。他穿好衣服走出来说：“有你这么教学员的吗？还泼点儿水。”

“你自己当年没泼水？”乐毅正在拉怪，也没看他。

“我还真没泼水，我抹的发胶。”钟思明哈哈大笑起来。

乐毅也笑笑，继续拉怪。钟思明看了一会儿他的游戏界面，也看不懂，就去自己床上睡觉了。

周末是“探监”的日子，学员入校头两个月是封闭式训练，不允许回家，但周末不安排训练，家人可以来探望。乐毅是教官，自然可以回家。星期六一早乐毅就上了游戏，于小芊已经在等他了。朔夜四周的风景还没加载清晰，组队请求就弹了出来。

“怎么才来，等你半天了。”于小芊说。

“刚去跑步了。”乐毅说，“点传送石到恶魔平原，我在传送点等你。”

芊芊陌上桑到了以后，朔夜邀请她上马，“这里怪等级都比你高，我带你冲过去。”乐毅说。

战马的四只铁蹄喷着火，飞奔在平原上，沿途的怪都是主动攻击型的，但速度没有战马快，追了一阵就作罢了。于小芊调转视角看着朔夜，屏幕上他目视前方，从于小芊的角度，他就像是在看着自己。回想起往事，于小芊不免有些伤感。

冲进副本以后，朔夜把芊芊陌上桑放了下来，然后组上疾风、赤月、北海有鱼。

他们下的本是65级副本往生之门。这个本儿没什么好东西，最终BOSS掉落黑暗骑士转职任务用的道具，除了做任务，一般不太有人打。这个本的第一个精英怪是死灵法师，会召唤骷髅，乐毅做任务时下了这个本，无意间参透了一个很猥琐的打法，就是他吸引仇恨后，又不杀死灵法师，这样死灵法师会不断召唤大量骷髅，其他人就能无限吃经验。乐毅的装备已经是60级红色套了，只要血量保持在50%以上，死灵法师的大招就秒不了他。

人到齐了以后，朔夜说：“小芊儿，一会儿左边会不断刷出来怪，你就负责拉这堆怪，不用打，就过去带回来绕着赤月跑，骷髅是第一目标仇恨，不会OT，其他人老规矩。”朔夜说着就套了盾朝死灵法师跑过去。

芊芊陌上桑拉左边的怪，疾风拉右边的，赤月和北海有鱼的弹弹乐弹得不亦乐乎。芊芊陌上桑因为等级低，经验涨得飞快。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升了一级了。整个操作过程节奏很快但也很无聊，没有人说话，都在做好自己的事。乐毅下本时话少于小芊是知道的，她惊讶的是高兴那个话痨今天一直很安静。

“高兴。”于小芊突然叫了他一声。

“嗯？”高兴答。

“你今天怎么那么文静呀？”于小芊说。

“准备了，跑！”乐毅突然说了一句。朔夜转身就闪现过来，其他三个人也都迅速往门口跑去，芊芊陌上桑也跟着一起奔出了副本。

“什么情况？”于小芊有点摸不着头脑。

“大红吃完了。”乐毅说，“你们休息下，我去买药。”说着骑上马就跑远了。于小芊想到队伍里两个群法的配置是为了追求效率，没有奶爸，所以朔夜一直是吃药在顶的。这游戏的药水特别贵，就是为了提倡团队合作，不鼓励单刷。

朔夜跑回城里，停在商人那里，乐毅不急着买药，放松了下手指，先点了根烟抽。他跟高兴最近也经常一起下本，但是都没什么话说，乐毅也不知道要怎样打破这个僵局。

“你跟乐毅吵架了？”耳机里传来于小芊的声音。

“没。乐哥单方面不理我。”高兴低声说。

乐意又好气又好笑，“谁不理你了？你个二货。”

“啊？乐哥？你说什么？”高兴恍惚中听到乐毅说了一句，他又仔细确认一遍没有听错。

“我说你个二货。”乐毅说。

“不是，前面那句。”高兴语气明显开心起来了。

于小芊听着他俩的对话，就像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她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但是现在显然已经没事了。于小芊笑着说：“高兴，你还不知道你乐哥脾气啊？你就不能主动点儿？”

高兴“嘿嘿”地笑着，连说：“是，是。”

乐毅抽完烟，买好药回来继续刷。高兴又变回了那个话唠少年，不停地问着乐毅在警校的事。

“大黄还在吗？”

“嗯，在。”

“想当年那大黄就粘你，你俩一个德行，又别扭又傲娇……”

“滚。”乐毅下本时还是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断断续续刷了一个周末，芊芊陌上桑已经67级了，战狼他们都已经满级。这个刷经验BUG终于被官方发现了，星期天下午紧急更新，再上游戏时，召唤出的骷髅经验改为了1。

“我下了，晚上还回警校。”乐毅说着把疾风、赤月、北海有鱼都踢出了队伍，“想吃点儿什么，我带过来。”乐毅对于小芊说。

于小芊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父亲一个人把她带大，在她考上大学那年因病去世了。周末显然没有人来看过她。在警校那种封闭的环境里，人会变得很馋，或许是因为内心寂寞，所以身体产生了填不满的饥饿感。

“我想想啊。”于小芊说。片刻乐毅的手机响了。

“鸭脖、鸭肫、鸭肝、鸭舌、鸡翅、鸡爪、豆干、藕片、海带、腐竹、奶油瓜子、山林大红肠！！！”于小芊在微信上发了一长串过来。

乐毅被那三个感叹号逗乐了。又瞄到上一条消息，还是去年聚会的时候他发给她的地址。笑容从他脸上消散了，他提醒自己，他们已经分手了。

“知道了。”他回复。然后收拾妥当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