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乐毅到车库开了他那辆积满了灰的奥迪老款SUV去店里好好洗了洗，自从搬了家，就没好好开过，上班很近，走路就到，周末也没有约会用不着，除了验车开一回，平时就这么一直放着。以后用的机会应该挺多吧，乐毅想着，干脆把全套都打了勾。加完油，乐毅给于小芊打了电话。那边接起来了，语气却并不和善。

“哟，想起我来了？”于小芊说。

乐毅愣了一下，细想之下这一个礼拜忙得昏天黑地，确实没主动联系过她，发来的消息也都回得很匆忙，自己这工作狂的老毛病又犯了。乐毅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话来解释，只好说：“是我不好。一会儿来接你，半小时左右到。”

乐毅取了车，车内干净整洁，空调里吹出来的风都是香的。他戴上墨镜，发动了车子。

到了警校门口，学员已经等在那里了，大巴半个小时后发车，女学员坐乐毅的车先走。乐毅从于小芊手里接过她的包，打开了副驾驶的门让她先坐进去，然后帮着其他人把东西放进后备箱。

几个学员都坐定以后，乐毅回到驾驶座，于小芊坐在边上目视前方也不理他，乐毅伸手越过她的身体，拉了安全带帮她系好，然后看了一眼后视镜，回头跟她们说：“安全带。”

“等你帮我们系呢。”

“够不着，自己来。”乐毅笑了一下，转回头戴上墨镜。于小芊轻笑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坐姿，看到乐毅转头看着自己，于小芊白了他一眼。乐毅叹了一口气，发动了车子。

乐毅开得很稳，提速刹车都很注意。一路上女学员们跟乐毅聊起了车的话题，警校里都要考驾照，学员在讨论以后买什么车。

“教官你喜欢德系车啊？”

“不，我喜欢日系的。”

“那你怎么不买日系车？”

“会被砸。”乐毅实话实说。

“你为什么喜欢日系车？”于小芊问了一句。

“这个价位来说，日系的驾驶体验更好一些，一些细节上的设计也更多地考虑到便利性。比如，副驾驶的车门一般来说女性使用者居多，日系车会设计得更容易开。”乐毅认真地回答。

“所以德系车更多的考虑的是，让男性展现自己的绅士风度，帮女士开关车门？”于小芊说。

乐毅笑了笑，看了看于小芊那边的反光镜，打了转向灯，变了道。

“女生开的话，买什么车好呢？”女学员问。

“什么车好可没有底，就是个代步工具，根据自己的情况来。”乐毅说。

前面一段路堵住了，乐毅伸手去副驾驶的储物格，于小芊帮他打开了，“找什么？”

“CD。”乐毅说。

“你这车每年大概要多少钱养？”女学员又问。

“我开得少，具体没算过。”

于小芊打开储物格的门，里面放着保险合同、说明书、几张CD，还有一盒拆过的安全套。

“你开得少吗？看你的样子老司机了。”于小芊瞄了他一眼说。

“平时都开单位的车。”乐毅有些尴尬，储物格好久没打开了，都忘了这茬了。

于小芊看了看生产日期，已经过期了，在套子边上还有一条项链，“这是谁的项链？”于小芊举起项链晃了晃，几个女学员都伸头来看，“哟，宝格丽的。”一个女学员说。

乐毅看了一眼，想起来是谁的。估计是洗车工打扫的时候捡到的，放储物格里面了，也没跟他说。

“哦，扔了吧。”乐毅说。这么贵重的项链掉车里，回家肯定知道，没来问他要，就是不想再见到他了，毕竟是一次相当不愉快的分手。

“什么？扔了？”于小芊睁大了眼睛。

“不然呢？”

“再约出来还给人家啊。”

“不会要了。”乐毅拿了CD放在光盘入口处，CD被吸了进去，音乐缓缓流淌出来，略微缓解了车内尴尬的气氛。

于小芊把项链扔了回去，关上储物格，头转向她那侧的窗，不再看乐毅。

到了KTV，于小芊跟着几个女生去拿自助餐，乐毅从背后拽住了她进了包房。乐毅刚想说什么，工作手机响了起来，乐毅看着那串来电号码，又看看于小芊，有些为难，于小芊白了他一眼，转身出去把门带上了。

乐毅接完电话，于小芊她们回来了。

“我去门口接他们。”乐毅说着看了于小芊一眼，于小芊没有回应。

“教官我也去。”一个女学员说。乐毅没有回答，拉开门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那女学员满脸兴奋地撞进门来，于小芊只听到追在后面的乐毅说了一句，“不许说！”

“怎么了？”于小芊忍不住问。

那女学员整个人都扑倒在她们几个身上，喊着：“亲到了，亲到了！”乐毅尴尬地转身就出去了。刚才在走廊里，乐毅的手机响了，是钟思明打来的，乐毅接起来低着头跟他们说着路线，冷不丁那女学员在他嘴角亲了一下，然后一脸坏笑地说：“哈哈，我要去告诉她们。”说着就跑了，乐毅迅速讲完电话回头就去追她。

“我亲到乐毅了！”那女学员兴奋地说。

于小芊整个人都僵住了，“你说什么？”

“我刚才亲到乐毅了！他的反应好可爱呀！哈哈。”她又说了一遍。

“亲了哪里？”于小芊恶狠狠地盯着她。

“嘴啊。”那女学员捧着脸，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

这时乐毅带着钟思明他们和其他学员进来了，正面迎上了几个女学员的目光，乐毅一低头往一侧的沙发走去，坐的位子距离女生十万八千里。一个包房里坐得满满当当的，吃东西的吃东西，唱歌的唱歌，非常热闹。乐毅坐在角落里给于小芊发信息，“我错了，别生气了。”

“那你说说自己都错哪儿了？”于小芊回。

“哪儿都错了。”乐毅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去死。”于小芊回完把手机装回了口袋里。

乐毅余光看到了，默不作声，也放回了手机。

“乐教官，给我们唱个歌吧。”女学员说。

乐毅点点头，拿过了话筒。

“唱什么，给你点。”钟思明在台上凑近话筒说，“哎，干脆你上来吧，上来唱。”乐毅应了一声就上去了。

过了一会儿，前奏响起来，底下学员各种鼓掌，口哨，摇铃，乐毅淡定地坐在台上，手执荧光棒，微笑着对他们挥手。于小芊望着台上的乐毅，觉得他无论做什么事，擅长或是不擅长，都特别坦然。乐毅的声音从各个角度的音响里传了过来。

“我以为要是唱得用心良苦，

你总会对我多点在乎。

我以为虽然爱情已成往事，

千言万语说出来可以互相安抚。”

……

乐毅的嗓音有一种特别的摩擦感，在她的心头掠过，道不尽的柔情，于小芊感觉胸口骤然像被什么重击。乐毅看着她，继续唱着：

“我已经相信，有些人我永远都不必等。

所以我明白，在灯火阑珊处为什么会哭。

你不会相信，嫁给我明天有多幸福。”

女学员在下面喊：“我相信！”

乐毅笑笑，朝她们挥舞着荧光棒。

“只想你明白，我心甘情愿爱爱爱爱到要吐。

那是醉生梦死才能熬成的苦。

爱如潮水，我忘了我是谁。

想不到你若无其事地说，

这样滥情，何苦？”

……

一曲唱毕，于小芊早已泪流满面。学员们都在摇铃鼓掌，“再来一首！”乐毅的工作手机又响了，乐毅感觉到震动，低头看了看手机，然后说了一句，“下面请钟教官给大家唱一首。”说着就走下了台，几个学员把钟思明推了上去。乐毅出去找了个空包房接电话。

乐毅离开了足足一个多小时，他开车去接了个情，等再回到包房时，学员们正准备玩真心话大冒险，由之前偷亲了乐毅的那个女学员主持。看到乐毅回来了，她拿着扑克牌过来让他抽，乐毅也不推脱就抽了一张，看了看，排面朝下放在了台面上，其他人也都抽了牌，主持人报一张牌，被选中的人轮流真心话和大冒险，真心话要如实回答三个问题，大冒险就是要按照主持人的要求做一件事。开始几轮还比较温和，问一些你在警校暗恋谁这种问题，或者上台跳个舞。这一轮真心话抽到了乐毅。

主持人问乐毅，“有没有女朋友？”

“有。”乐毅如实回答。学员一阵起哄。

主持人征询了民意以后，又问乐毅，“和女朋友第一次是在哪里？”

“家里。”乐毅回答。

“用的什么姿势？”主持人问。

于小芊一口饮料喷了出来，她偷偷瞄了一眼乐毅。乐毅没想到会被问到这种问题，顿时有点尴尬，他完全不记得了，即使记得，也不愿意如实说出来，那毕竟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呢？”主持人追问他。

“这是第四个问题了，我有权拒绝回答。”乐毅说。

无论学员们怎样起哄说不通过，乐毅都不再回答。主持人只能继续下一轮。这次抽到的是于小芊。乐毅的手机又响了，他对主持人说了句等等，接起来就走了出去。

“在现场的人里挑一个，刚才出去的那个不算啊，热吻30秒！”主持人等乐毅关上门，突然高声宣布了指令，顿时一片尖叫。

于小芊嘴角勾起一抹笑，舌尖轻舔上嘴唇，在现场的人身上一个个打量过去，被他看过的那些男学员抓耳挠腮。于小芊站了起来，走到主持人身边，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主持人明显一惊，就在众人都在猜测她说了谁的名字时，只见于小芊掰过主持人的脸，直接就吻了上去，既没有借位，也没有敷衍，这一吻实实在在，毫不含糊。主持人已经石化了，忘记了挣扎，众人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过了一会儿于小芊放开了主持人，戏谑地笑了笑，用食指指尖轻拂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路波澜不惊，好像她只是上台去唱完了一首歌。正推门进来的乐毅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反手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