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意涌上脑袋，清把脑袋栽在了桌子上。

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回到第一次写作的年纪。

那年的他可以说是人生中最失败的年纪了。穷，胖，还脚臭。

十多岁的青春期谁还没个喜欢的女孩子呢？清也一样，不过是暗恋。

他很俗，送糖，送水，送零食。那姑娘每次对他道谢时，他总是傻笑一下就跑掉了。

他从未约过女孩，也从未再放假的日子联系过那女孩。那人也从未找过他，理所应当。

他把情感全部都写在了本子上。

任谁都不会想到一个作文从来都没上过0分的人，竟然能写小说。

一本又一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短片小说，长的不过万字，短的不过几十字罢了。

毕业那天，同学聚会。女孩子给他一个拥抱，这是他们最亲密的接触了。

那拥抱只是那么一瞬间就分开了，他看着面前的心上人，张口问道：“你要考去哪里？”

“国外吧，家里说了。”女孩子冲他笑了笑，就转身拥抱下一个人去了。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回到了家里。那夜，他的枕头都湿透了。

“我……失恋了。”他这么告诉自己。

他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他又做梦了。那是一个秀才，一把刀，一个女将军的故事。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是被母亲喊醒吃午饭的。清差一点就看到了梦里那个故事的结束，就差一点。

那天，他吃过午饭就把自己反锁在了屋子。他拿出写小说的那个本子，看着剩下的五张纸，他决定给自己的青春画上一个句号了。

从文具袋中拿过考试用的那只水笔，还有满满的一管墨水，够用了。

清思索了很久才在纸上动笔，这一写就是一个青春——

日暮，皇榜前，一个衣着有些破旧男子一脸颓丧的看着榜单。

“又落选了……已经是第二年了。”他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摇摇头走开了。

从面相上来看，他落选也实属正常，他太年轻了。

那些高中举人，秀才的人最年轻的也过了加冠之礼。他也仅有二八罢了。

回家的路上，卖炊饼的李大娘喊住了他：“嘿，崔家小子，今年如何？可否能带上你那小弟弟去享清福？”

他没应答，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这衣着破旧的年轻人是崔家的孩子，单名一个昊字。他父亲早在他黄口之年就被拉去当了壮丁，美名其曰“保家卫国”。自从他离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父亲离开的第二年，母亲就被自己的舅舅接了回去。从此崔家的宅院就只剩下了两个孩子，十岁的崔昊和五岁的崔浩。

兄弟两个是靠着邻里的施舍才活下来的。可以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了。

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哪怕是自己的邻居们。宅院里的石桌石椅被隔壁李家拿走了，隔壁的曹家则是搬走了屋内的柜子，就连院子里的桃树都被吕家给锯了去。

崔昊没有反抗，也没有哭。年纪轻轻的他接受了，权当是当做了抚养费。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混过了三年，原本胖嘟嘟的兄弟二人都变得瘦骨嶙峋。邻居们的饭也变得少了，有时候甚至几日才能吃上一顿。

崔昊只得带着崔浩去市场上捡些别人不要的坏菜叶子才能勉强活着。

日子是在他十四岁那年才发生了改变。

那是个下雪的清晨，听隔壁老人说，这雪百年难得一遇。崔昊对百年难得一遇没有什么概念，他只知道三家邻居已经不打算给他们兄弟两人饭吃了。

他若是坐在家里，两个可能都抗不过这个冬天了。

他看着还在睡觉的崔浩，默默地叹了口气，穿上草鞋出门去了。

他敲开了一扇又一扇禁闭的大门，馒头都没能要到一个，却挨了不少脚。

风雪巨大，连太阳都看不见。崔昊看着面前的大门，他有些怕了，毕竟没有谁不怕痛，没有谁不怕被打。

那门前放着两座石狮子，狮子后面是两个朱红色的大柱子，上面还刻着两行字，他不认识。

门头上有一块巨大的匾额，上面也写着几个字，他仍旧不认识。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想了想还在家里的崔浩。他咬了咬牙，还是朝着那大门走了过去。

“咚咚咚~”他用尽权利拍了拍门，但那声音听起来仍旧显得有气无力。

崔昊等了一下，并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他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他刚转身要走，就听到了门闩的声音。他赶忙把头扭了过去，他希望能要到一些吃的。

门开了，一个手持长枪，身穿蓝色兵服的士兵走了出来。他看也没看崔昊一眼，张口就道：“来者何人？”

崔昊的眼有些红了，他清楚的记得，那年把父亲带走的人，身上穿的就是和他一样的衣物。他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又抓又咬。

那士兵明显没反应过来，被弄了个措手不及。等到他反应过来之后，一下子就将崔昊踹飞了几米远。

他顺着台阶滚到地上，也不知哪里被磕破了。鲜血弄的他满脸都是，他站了起来，没有再动弹，任由那鹅毛大雪盖在他的身上。

“你这小乞丐，来将军府讨吃的也就罢了，为何无缘无故出手伤人？难不成是个疯子？”那士兵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

站在雪地中的崔昊喃喃自语道：“还我父亲，还我父亲……你们，还我父亲！”

念着念着，他就又向着台阶上冲了过去。不顾一切，一往直前。

“嘭~”崔昊又从台阶上飞了下去，他头上的血更红艳了，甚至将自己身下的那一片都染红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艰难的从雪地中爬了起来，再一次向着台阶上的那人冲去。

毫无意外的他又飞了下来。

若是有人再一旁，就能看到这样一副情景。

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不停的向将军府冲去，却一次又一次的被看守的士兵给踹下台阶。

不知多久，崔昊冲也冲不动了，他还是一步一步的向台阶上走去，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满是鲜血，连五官都分不清楚了。他还是那么的倔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