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之蛙拥有这它独一无二的一片天空，十岁的孩子也可以有一角天地。那天那地那生活就是他们的精神家园，无以复加的满足感：是一条鱼，搁浅时犹可吐吐泡泡，看泡泡越出水面升上天空；是一叶纸鸢，抓紧线仍然可以抓住十八岁那年的夏天；是一只蛹，破茧而出化茧成蝶羽翼丰满标本存世那也是永远；是一片落叶，邂逅了蝴蝶拥有过夏天仰望着天空，繁华殆尽，不恋纸鸢不羡游鱼缚蛹而眠，来年风起时，再拾起整片春天。

赵校长提着水壶进了办公室，关了屋门，壶还没放下就招呼着一直站在北窗边，望着一排教室里的学生发呆的苏老师坐在椅子上。

“赵校长，苏亚在哪个教室呀？我还真不知道呢。你看我这当外公的一点也不关心孩子。”外公头稍回了一下。

“在最东头那个教室，三年级一班，苏亚孩子听话，爱学习，成绩好，品学兼优，不让他进一班我都不高兴。何况他还是你苏老师从小教到大的孩子。”赵校长放下壶，走到外公身边，把苏老师扶到了椅子边坐下。外公把手里的皮包放在腿上。

“苏老师，你这大清早的来学校，是有什么事吗？”赵校长找了一个杯子，抓了一些茶叶，给苏老师倒上了水。

“奥，还不是为了孩子的事来的。”外公扶着杯子的手又抓紧了包。

“苏亚怎么样了？看他来学校活蹦乱跳的没什么大事吧？”

“我就是为这事来的，实话跟你说吧，”苏老师用手转了转茶杯，几片茶叶几经浮沉终于落入杯底，一股浓烈的馥郁茶香泌人心鼻，“苏亚被诊断出先天性心脏病……”

“这……这病要不了人命，只要照顾好了，别让他生气，多休息，少运动，注意点，没大事的。”赵校长合十的双手一前一后的配合着似笑非笑的心情。

“医生也说了，这病治不了根，只能是养着防着，注意着别复发就是最好的。尤其是小时候，孩子小自己控制不好自己的脾气，哭哭笑笑的爱急，就容易犯病。”

“苏老师，这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尽全力保护好苏亚的。”

“那就麻烦赵校长您了。”教语文的外公把“nin”发的很标准，赵校长听着却一阵生疏的别扭。

“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下，希望你也和其他老师交代一下，平常做操，体育课，重活之类的就别让他干了。课上犯了错你交给我，我也当了这么多年老师了，我能体会老师们为难的心情，我回家再管他。让老师们操心了。”说着外公从那个黑的发亮的皮包里拿出两条哈德门的烟。

“我的个苏老师呀，你这可是见外了，这可不行，你赶快收起来咱可用不着这个，传出去岂不是笑话我太不懂事了吗。”赵校长忙着起身把苏老师推过来的烟又推了过去。

“赵校长，你就收下吧，这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好烟买不起，我也不抽烟，这烟还是买的起的。全是一片心意，以后多麻烦你了。苏亚犯错了，交给我，我肯定狠狠的教育他。”外公双手成了一堵墙，任赵校长怎么用力也推不过外公直了的胳膊。

“苏老师，你这么做就太不对了，太看不起我了。我也是你的学生，咱这师生情用不着这个。再说咱还是同事，乡里乡亲的管理学生照顾学生本来就是老师的职责，你这样让我太过意不去了。实在是不能收下。苏老师，你还是收回去。”赵校长绕过桌角，来到外公这边，说着就拿起烟往外公怀里塞。

“这烟，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我一辈子没求过什么人，唯独这苏亚是我的一块疙瘩，尤其他再这么一病，还是什么先天性的病，”说着说着外公就嗓子沙哑了，“可让我怎以活呀。本想退体了可以一边养老，一边照顾孩子，享享清福，可老天让我高兴，又让我痛苦。真是搞不明白，它给我一个苏亚，到底是为了什么呀。”外公又把那两条烟从怀里放到桌子上，推了过去。右手去拿茶杯，却没有端起来。

“苏老师，我也是为人师为人父的，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咱都宁愿自己少活几年让孩子吃好喝好过好健健康康的。但是这天有风云，福祸不测的，谁也说不准不是吗。既然上天这么安排了，给了你一个苏亚，虽然孩子有病，但自有上天的安排。安排好了，孩子的命，咱也改变不了。再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定苏亚活的比谁都好呢。再说了，这心脏病，你没有我没有，难道咱还没见过呀，猪肉没吃过咱可见过猪跑呀，你看咱这乡里乡村的得心脏病的也不少呀，这不也活到七老八十了还能搬个马扎出来晒太阳呢。这病不害命，你也别太担心了，要是你和师母每天这么哭哭涕涕的，苏亚看了心里难受，更不利于养病呀。”赵校长，坐回原位，顺手拉了帘子。屋子里瞬间暗了下来，像那泡了一会的茶，淡黄中透着忧郁。

“我都懂，就是这心里难受，这么小的孩子就要经历这么多痛苦。以前在老学校，我还能照顾一下他，别的孩子不敢欺负他。现在来了新学校，我不在身边，我更担心别的孩子再骂他是……苏亚听了心里难受，但他回家从来都不说。这小孩子你也知道，嘴上说话全凭想象，不知轻重，骂爹喊娘的学了什么话骂什么话，我就是担心苏亚听了别的孩子骂了我和他外婆，他就跟人家急。在家里我还能制止，在学校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希望赵校长和其他老师好好说说，别让苏亚在学校再受了欺负，更别动手打仗。”外公身子往前倒着，说了上面的话，双手才从烟上离开，慢慢撤回到腿上的包上，抓着包，好像有人要抢他的包似的，虽然包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苏老师你放心就好了，这事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严厉教训那些打仗的，老师们也切实履行自己的责任。但是，我也担心的是，孩在上学放学路上，万一闹玩过头了，那就处理不及时了，你也明白，孩子在学校里遵守纪律，但是一出学校就跟放出栏的小牛，拦不住，不玩够才不老实。”赵校长，拿开外公茶杯上的盖，把杯子递给了外公。桌子上留下了一圈圆圆的水印。

“这个……我会解决的。你只要别让苏亚在学校受欺负，我就很知足了。”放到嘴边的杯沿，停顿了一会，在外公嘴唇上留下了一层湿润。说完，外公才放心的喝了几口水。

“苏老师，难道你没想过给苏亚找找他亲生父母吗？总这么推脱着也不是个事。苏亚应该有十岁了吧，也应该懂点事了，他可能自己也明白了一些，只是没有跟你们说。怕你们伤心。孩子总得有个爸妈，这对孩子成长也好。”赵校长看了一眼自己杯子里颜色变的更深，茶叶基本全部都沉入了杯底，只有几片附着在杯沿上。赵校长喝了一口茶水，吐出了混进嘴里的茶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