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总比自然醒来的早一些，那些罅隙的梦境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就散在了记忆里。

就在脑边，就在嘴边，就在前一秒钟的边缘，就是想不起来。

就像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费尽心机的去想，结果也只是换了人，变了事，最多仅一个景，徒增伤怀。

晚来的燕子忙着筑巢，早归的燕子正列队飞往南国，带着北疆的故事和甜蜜的爱情，还领着一群小燕子。

外公一直告诉苏亚燕子们要过冬，追逐温暖，但是苏亚宁愿相信，它们和他有着差不多的生活，早上离开家门去学校，晚上离开学校回家来。只是它们的家与学校的距离很远，远到需要一年才能折返一次。但是苏亚又搞不清楚，哪里是家，哪里是学校，虽然他自信，距离再远，他也记得回家的路。但是那些燕子们会不会飞错了方向，认错了巢，弄丢了自己的孩子呢？

……

懵懂的爱情，你跟本理不出是从哪一个具体的时间喜欢上了对方，但是孟超明白，是从那第一眼的上午。

又好像不是，是在很久以前，久到那一天，他俩好像已经认识，只是阔别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久别重逢的喜悦，却一直都不记得迂回去多年前的那时初识的心情。暗恋这种自以为是又容易妄自菲薄的事，最缱绻缠绵处便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秘，当然，又极容易被别人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大做文章，到头来，心知肚明的自己抵不过不可理喻的“那些人”，最后，稀里糊涂的走到末路，形同陌路。

这种心情，无法和人倾诉，不能与人分享，一些怀疑猜忌，一丁点害怕担心，一丝丝忧愁伤感，杂糅搅和在一起，愈发的让窃喜更加喜，痛苦更加痛，心情更加凌乱，食不能饱，寝不能安，行不能便，满脑子是Ta，全部都是Ta，可Ta根本就不知道有一个这样的自己在自作多情。在你眼里，Ta是全部，可在Ta有些近视的眼里，你只是穿着与众不同的一身布。

爱情里，最美好的阶段是暗恋。暗恋也是世上最没劲的独角戏，你千方百计日思夜想于千万种可能中，经过缜密的脑补和描绘和想象，将一切天衣无缝的空想，变成烂漫的春天里那座烂漫的小山上一对烂漫的恋人演绎着一场烂漫的恋爱……当被残酷的眼泪刷过的睫毛眨巴出一片现实你才看清，那只是一大片烂掉的漫山遍野的残花败风。

“苏亚，交作业！”还是孟超先开了口，事隔一天，在最后一节课的自习课上，孟超还是开了口。

“奥……”苏亚似被一巴掌从追逐的梦里惊醒，魂不守舍的乱翻了桌子上堆起的书本。

“你就不能花点时间把桌子收拾干净点呀！”一股强烈的暖流扑面而来。

“嗯……好……我收拾就是了……”苏亚忙不迭的低头，脸红的像是一个即将要掉落的苹果，“给你作业，谢谢。”

“谢谢？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孟超放下作业，坐在位置上，“让你收拾你就收拾呀？让你去死你也去呀？”孟超伸手迅带的拽过作业本，“我跟你说话并不是我觉得是我的错不是你的错而是觉得这是别人的错搞的咱俩这么别扭，其实，咱就是比朋友更近的同桌，比同桌更近的朋友。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人呀，哈哈，是胖胖。”孟超又一口气的补了一句。

“我……我也不……你，我喜欢的是朋朋。”苏亚终于鼓起勇气抬起了头，也朝着孟超礼貌的笑了笑。

“这就好，以后咱俩就好好学习，让那些说闲话的人磨嘴皮子去吧。咱不管他们。记住了你，你欠我一个人情！”孟超严肃的警告着苏亚。

“怎么我又欠你人情了？我又没……”苏亚张着的嘴里空空如也，实在是吐不出什么合适的词语。

“昨天班主任训的我那叫一个……天崩地裂……”孟超转脸看上黑板上还留着的这个成语，“你就欠我一个人情！”

“好好，算我错了。不过，班主任也批的我……天崩地裂……”

“班长，你还收不收作业了？再不收放学了？”朋朋在后面半站着，催促着只见半个人头的班长。

“那是班主任欠你的，这是你欠我的，这是两码事。”孟超举着十几本作业，势要砸向苏亚。

“好好好，是我的错。这样行了吧，你可别再拿作业砸我……”苏亚做出防守的动作。

“班长要打人了！”朋朋突然一声叫喊，立刻将埋头写作业说话吃东西的全放学生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班长一个人身上。

“朋朋，你找死呀，谁打人了。”说着孟超举着那十几本作业，走向了朋朋。

“班长，我交作业，给给给……”一路上，其他男生又塞过来几本。

“孟超，作业够吗？要不我再借你点课本……”胖胖，停下吃饼干的动作，呜呜哼哧的。

“胖胖，你起什么哄！小心放学……”朋朋看孟超走的大义凛然，不自觉的从桌洞里抽出书包，挡在头上。

“放学怎么着？你说？是不是又要帮我拿书包呀？你到要放学要小心点，否则我把你抢我饼干的事告诉全班同学？”胖胖稳如泰山的坐在座位上，又开始吃了起来，哼哧哄哄的。

“奥奥奥……”全班男生开生起哄，一些女生也开始跟着笑起来。

“你要是告诉全班学生……我就……我就把你在路上抢我零食的事告诉全校！”朋朋一面透过书包看孟超，一面又侧过脸去回击胖胖，身体因愤怒而微微发抖。

“奥奥奥……”全班乱哄哄的好像正看两只小猪在抢食。

“呸呸呸不害臊……”胖胖真的是懒得和朋朋计较，自顾自的吃起来。

“朋朋，你作业还没交呢！”孟超回头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看书的苏亚，又回过头冲着朋朋面前的那个书包瞪了一眼，“都别嚷嚷了，赶快写作业，放学之前收上来。”

班长的身份，再加上岁数比班上平均年纪要大两岁的优势，再加上身高比班上最高的男生还要高半头的威严，孟超在班里的作用绝对是无可质疑的。上次选班长，女生大多选了孟超，男生大多选了苏亚，但由于男生比女生少，最后苏亚几票之差错过了卫冕三年级班长的机会。

但是苏亚心里明白，自己各方面并不比孟超强，而且换了新学校外公也一直告诉他要以学习为重，这让苏亚心平气和的解决了落选班长带来的懊恼和悲伤。其实，他不知道，外公是担心他的病情，才和班主任说明了情况，还好，天尽人意，选票圆了外公的愿。

“苏亚，你怎么不骑车子呢？那样不轻松吗，还快？”孟超将收的部分作业放在讲桌上，回到坐位上。

“我没车子，外公说等我考上了初中就给我买辆新的。”苏亚停下手里沙沙的笔声。

“其实我觉得每天不骑车子，跑跑走走也挺好的，锻炼身体呢。哈哈。”孟超的笑声引的苏亚不歪头看看她都觉得太不给面子。

“嗯，和朋朋他们，上学放学最好玩了。一路上前前后后快快慢慢都是人，比骑车子好玩多了。”说到这里的时候，苏亚觉得自己撒谎一样的不安，因为每次放学他都想快点到家，快点看到站在门口坐在门石墩上的外婆外公，还要奔他跑来的老黑，把快包挂在老黑的脖子上，再让老黑叼着书包口，他跑的越来越快，老黑都快追不上了，有时书包从嘴里掉了出来，拖在地上，老黑还得急刹车再叼着追他。为了防止课本作业的从书包里露出来，外婆又在书包口那里缝上了两个扣子……

“喂，想什么呢？”孟超用胳膊肘推了一下翘首窗外的苏亚，“你近视眼呀？”

“啊……嗯……”苏亚用力挤了一下眼睛，“近视眼？不啊。”

“那你怎么总是眯着眼睛呢，看黑板看别的东西就没见你眼睛睁大过。”

“奥，有点看不清。眼睛就这么大，再睁的用力还是这么大。”

“你可以带眼睛呀，否则影响学习的，看不清黑板。”

“没事，坐在前面能看清。我外公说了，小时候最好别带眼镜，否则到大了就摘不了了。”

“我也听我爸妈说过，他们也不让我带，我也有点看不清。”

“奥。”

“你看书不要离那么近，会容易近视的，老师都说了。”

“奥，我知道。”

“你的字是谁教的？怎么写的这么好看？老师每次都表扬你的作业工整。”

“奥，哪有，随便写的，写慢点就行了。你的字也很好看，而且写的还那么认真，每次看你写完作业，手上都硌出一道笔印，看着心里就麻麻的。”

“有吗？我怎么没发现。”孟超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又重新握起一直铅笔，确定一下手和笔接触的地方，“是不是这里？”孟超举着右手五指，伸到苏亚的眼睛和课本之间那条缝隙里。

“嗯，是。你看，都红了。”

“你看的真仔细，我自己都没注意。”

“写字小点劲，别再把手指给磨断了。”

“哼，这才磨不断呢。最多也就是皮磨红了。“孟超伸出食指，握笔的地方确实红的凹了一条小红沟下去，“让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麻，写字的时候怎么没感觉呢？”

“你写的那么认真，老师来了都不会知道……难怪学习成绩这么好。”苏亚刻意的露出佩服又搞笑的笑脸，“看来我也得把手指写的瘦一圈才能追上你了!”苏亚若有所思的，举起自己的食指进最大力量和最大可能转了360，胳膊都伸指了。

“滚，讨厌，你才学习行呢。我每次都比你差，只是比你认真点，你背课文快，看一遍就能记住，我得背好几天才能记住。”

“哪有，我也是背了好几天才记住的，有些以前外公教过我，没教过的，我也记不住。”

“你怎么总是你外公，你外公呀，你爸爸妈妈呢？他们不管你的学习吗？”窗外的大地在竭尽全力声嘶力竭的收拢着昏昏欲坠的太阳。

“……我外公……我外公也是老师……我爸妈他们在……他们不管我学习。”苏亚觉得有千万种答案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太多的答案堵在他的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嚼不碎，滚不烂，他能感觉到孟超的眼睛在搜寻着他的眼神，但他实在是抬不起头来。

……十多年后的现在，苏亚的周遭……

日子过的风停叶落，雨注水流。

眼睛一直开着，心一直跳着，血液一直流着，白天和黑夜，拥有过的藏进回忆里，失去的从指尖流走。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真的买不回曾经轻手可掷的光阴。当苏亚奔三而去，坐在窗明几静的办公桌前，面对着一本红红的厚厚的字典的时候，回忆泛滥，又是一个慵懒五月，春末如夏的时节。一页一页的翻过去翻回来，不知道哪一页曾要在年少时也曾偶遇过。那些夹在里面的记忆泛黄又墨香，醉人又清晰。

闭上睛睛，听心跳一下两下，感觉着血液流过发梢的平静，“是啊，时间过的真快！一点都不等人！小学生活就那么唰的一下在无忧无虑的喜怒哀乐里结束了，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搬迁新校后的三年时光，五彩缤纷，这个词还是可以的。其他，五彩缤纷的很，当时并不快乐，想来，依旧是令人向往，令人回味无穷的！”苏亚自言自语的敲击着键盘，让回忆从白色屏幕上铺展开来。

风和日丽的眼前，让回忆也更加记忆犹新起来……

……重拾曾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