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夜酒，突厥人睡得迷迷糊糊，李白丝毫没有醉意。

天微亮，李白起身走出酒馆，戈壁滩铺展在脚下，绵延到天边。

酒馆的烟囱，升腾起一股粗壮的炊烟。

李白想起了王维的诗，大漠孤烟直。

前尘往事难忘记，骨子里的诗情画意又岂是说忘就能忘。

李白回头遥望玉门关，那个关卡曾是东西商路上的镇路之关，山河动荡，玉门关也成了动荡之关。

动荡之源在哪里？李白感觉此生会很漫长，他不想再随波逐流，窝在李唐朝庭等待权力临幸。

怛罗斯……

怛罗斯那场征战，血流成河，为的是什么？

大唐军队和阿拉伯黑衣大食军队，在这几近荒芜的土地上，何以厮杀得那般惨烈？

李白瞭望西方，思虑命运的安排，上天让他重生，许他不朽，予他通晓鸟兽嘶鸣，仅仅是给他游历广袤天地的自由自在么？

“是我活的不够久，还是我死的不够透？”李白喃喃自语。

“李泊兄弟，你真是好酒量！不愧真汉子！我们出发吧！回突厥部落好好看一看！”突厥头领呼唤李白，带着一众人马向着西北。

突厥人果真马背上的行家，穿行茫茫戈壁，不迂回，不迷途，放马奔腾，纵情驰骋。

“李泊兄弟，前面是碎叶城！你说那是你出生的地方，你还回去看看吗？”突厥头领指着西方。

李白举目望去，心生感慨，再次踏入碎叶，算是魂归故里吧！

“突厥兄弟们，万分感谢你们一路陪伴！碎叶正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回去走一走。就不再耽误你们赶路回部落了，我们在这里暂时告个别。等我游历一段时间，再往西北去找各位相聚，我们再大醉一场！”李白向突厥人道别。

同行这一程，突厥人领教了佩服李白穿行戈壁荒漠的本事，放心让他单骑独行，便爽快告别，各奔前路。

李白驱马进了碎叶城。

碎叶城，已不再是汉人的碎叶城。

无论如何，至少还是安宁祥和，商旅穿梭，丝毫没有颓败的景象。

突厥头领临别前给了李白不少钱物，李白欣然接受了。纵然本事再高，钱财也必不可少。

李白在碎叶城中，途经集市，买了一身西域商旅装束，即刻换上，更显得豪迈洒脱。

集市中的广场上，人头聚集。

李白牵马靠近，学着市井闲人凑热闹。

人群中间，有个大胡子老者在不停地说话，用的是李白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人群中有人用突厥语说道：“他让我们信他说的一个神，可我们突厥人信的是草原的狼和天上的鹰。”

李白向那说话的突厥人搭腔：“你听得懂他说的话？”

“大概懂一些，我跟他们做买卖，他们是阿拉伯人，从沙漠里过来，骑着骆驼。”

“他说的什么呢？”

“你看他手里拿着本书，那是他们的经书，说了好多，总之，就是让我们相信他说的唯一真神。”

“唯一真神？”

“我有时做买卖远到沙漠的另一头，一路上总有些人让我信这个神，还有些人让我信那个神，都说是拯救我们的唯一真神。我听多了，不知道要信谁。”

“那你现在信什么？”

“我还是信咱们突厥人的苍鹰！那才是守护我们突厥人的神。”

“很有意思！”李白静静地站在人群里，倾听着阿拉伯人耐心宣讲。

人群陆续散去，该买的买，该卖的卖，各自忙碌各自的生计。

李白没走，他很感兴趣地看着那个阿拉伯老者。

阿拉伯人注意到了李白，他走到李白面前。

语言不通是个巨大的障碍，两人互相比划半天，还是不理解对方要表达什么。

阿拉伯老者指了指手中的经书，又指着空中，然后把书递给李白。

李白接过书，更是看不懂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他翻了翻，彬彬有礼地把经书还给了阿拉伯老者。

阿拉伯人很满意地离开集市。

提起李白兴致的，并不是经文，是那本纸张做的书。

“都说西域蛮族用的是兽皮写字，看来不是啊！”李白自言自语道。

天色渐暗，李白不打算留宿碎叶城，他要去个地方。

怎么走，他的马会带他去。

日夜兼程，李白换了几次马，马不停蹄。

来到一片荒芜之地，李白到了他想去的地方，怛罗斯——曾经的厮杀战场。

大唐的高仙芝至于为了一片荒原浴血奋战吗？

马蹄声……

是突厥游牧民，他看到了李白。

“嘿！你是不是迷路了？”那牧民朝李白喊道。

李白没想到会遇到其他人，随口答应说：“是啊！迷路了！”

牧民拍马到了李白跟前，说道：“这个地方，不吉利啊！”

“不吉利？为什么不吉利？”

“十几年前，这里不明不白地就死了好多人。”

“这是什么地方？”李白明知故问。

“这是怛罗斯。你应该没来过这里，这是我们葛罗路部落放牧的地方。”

“你说死了很多人，是我们突厥人吗？”

“不光是突厥人，好多地方的人，东方的汉人，西方的阿拉伯人，还有波斯人……不明不白地来这里打仗。”

“哦！我听说过，据说汉人打输了。”

“那你应该也听说是我们突厥人背叛了汉人。”

“是啊！我在长安做买卖，汉人都说是葛罗路人出卖了他们。”

“都那么说！我们葛罗路人是突然反过头来跟汉人打了起来，不过，那时候，事情很离奇，说了谁都不会信的。”

“那你说说看，怎么离奇了？”现在的李白相信所有离奇的传说。

“不知道为的什么，汉人大军联合我们葛罗路人过来征讨西方的阿拉伯大军，两边都好多战士……我那时才十几岁，就在这儿放羊，远远地看着几万人杀来杀去……”

“你说的离奇事情又是什么？”

“两边的大军，一开始，都没有要打仗的意思。突然，谁都弄不清楚，从哪里冒出一队人马，杀汉人，杀阿拉伯人，还从背后杀我们葛罗路人……后来就全乱了，怛罗斯遍地是死人……”

“一队来路不明的人马？难道从天而降？”李白陷在怛罗斯的战争迷雾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