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早醒来就碰上个令人愉快的大晴天，世上将不会有人回想起昨夜的狂风暴雨。

唯有那一方似枯的草地被扎出千百个大大小小的伤口，起伏出秋黄色的波动，明晃晃地在艾靖面前招摇。

她又一次感受到了真实的噩梦。

“当羽毛尖端变红的时候，人神两界将不得不携手面对一场共同的灾难。”

白灵的警示剐蹭着艾靖的心尖儿，稍不留神，就见一根残羽从拇指与食指之间溜了出去。

她的目光也就无意识地跟随着它飘飞的轨迹，渐回到昨日令她难以入眠的一夜。

那是她，还有小羽，第一次同轩辕正距离如此之近的对话。

校长依旧是艾靖脑海中无数次构想过的模样——瘦高身型被一袭米色长袍裹的清癯，一把能拖到地板上的长胡须呈出星月似的皎洁。

“我就说嘛，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的大忙人艾靖怎么可能会不来呢？”

艾靖勉强笑笑，轩辕正举重若轻的语调并未能帮她分毫.

周遭的空气被她的沉默固化起来，同面前人一派轻松的气度仿若天上地下。

“校长，根据白灵的占卜来看，千百枚信音羽从人界匆匆赶来绝不是偶然的现象，而是人神两界灾难的前兆，我想作为圣域守护者的您一定对此事有所知晓。”

林麒却并没有给轩辕正思考的时间。他出乎意料地从暗处闪了出来，眉宇间沉甸甸的暗色同艾靖不遑多让，似乎在和什么较着劲。

导师这是怎么了？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差，好像和校长起了争执似的……

从背手的林麒身上转开目光，两个女孩从对方眼里读出了相同的困惑，那一声弱不可闻的叹息又是怎么回事？

艾靖调转过头，轩辕正那须臾间的失神仿佛才是这场交谈的本质。

“之前和麒儿闹了点小矛盾，我们的争论点在于是否对日本政府擅自篡改竞赛队比赛制度发出起诉。”

他转过头，一点月色的白芒贯过他高而崎岖的鼻梁，打磨出蛇形的模样，

“就在开学前一天，我们收到来自联合之域的消息，称本次比赛东道主日本队要求变更参赛人员年龄以及人数，限定年龄为准18岁，参赛人数不超过四位。”

“根据上次对政变的推测来看，日本队此次目的很明显，他们深知以你白虎星神的身份，绝对会让其余三位星神填表入队，而从当界学生的实战水平来看，南墩和虞怡均召出了玄武真身和朱雀神兵，荣蔚又是我校的优等生，你们四人出战的可能性机率是最大的。”

轩辕正的话被无间断地接上

，一笔朔冷的怒气爆发出来，令人怎样也无法将它和温润的林麒联系在一起，

“限制人数又刚好不超过四人，很明显，日本队想借这次比赛将四灵星神一网打尽，而是谁在幕后主使者一切的，估计也只有蚩尤了。再加上现在人界的情况如此异常，”

他踩着月色从黑暗中走出，一幕幕交替的光影将眼神打磨，抛光。他终于望向艾靖了，除却一身锋利的怒气，这焦虑的本质早已无处可逃，

“校长，我实在无法相信你竟然放弃了对日本队的起诉！这是我们保护艾靖和其他参赛学生的唯一办法！”

“教授，难道逃避就能解决问题吗？”

轩辕正故意空出的两三秒就是想让我发声啊。林麒的脚步被艾靖带得一滞，

“如果蚩尤真的想要掌控日本政府，又怎会因一个小小的起诉而甩手掌柜呢？对于人族之事，圣域从来都是保持观望或是不干涉的态度，就算是莫大的天灾只要与神族无关，是不可能通过信音羽传递到圣域的。”

她伫立在光线里，不卑不亢的姿态是她话语的力量，

“说明人界发生的事情一定和本次比赛有所关联，我们就算是进也好，退也罢，如果对人界之事撒手不管，最终只会落得个唇亡齿寒的地步，再者，作为中国队的队长，我绝不会放弃为国而战的决心！”

“我虞怡也不会因为任何困难而离开白虎星神，人界之事我更不会坐视不理。”

一风一火，两位星神同时挺直了腰板，一泓相辅相成的源泉令这对挚友心头滚热。

有什么东西在静止的心湖里呜然发声。林麒悉心一听，原是虎啸凤鸣合奏的一出绝响。

许是在孤身作战的这几年里过惯了，一路追随轩辕正的林麒到最后还不如自己的恩师那样了解人性。

强者自毁式的奉献看似美的遗世独立，骨子里却充斥着对人性的^鄙夷……亦或是恐惧。在他看来，人心的懦弱早已掩盖了友谊和羁绊的光辉。

而这些光辉透过女孩们蓬勃的毛细血管，从灰烬中再次焕发出了生命力。

“在比赛还没开始之前，我们就先着手解决人神两界共同面临的问题吧。”

长袖袍在艾靖面前一抹，一轮天象图在轩辕正手中布阵，排列，走向，变换得很是灵巧，

“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掌心向上的姿势明显是在给她俩暗示。艾靖下意识地看向林麒，一双点漆黑眸里印入明月星辰。

“这是……天启九仪！”

两个女生同时地脱口而出。虞怡不用猜便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从前年

开始，她便作为幻术课的精英学生师从吕鑫教授，通过观察天象和聆听植物的语言，从而习得最为悠古的中国玄法，自然对天启九仪再熟悉不过。

“这台天象仪是中国境内的占卜至宝，出自上古旱魃之手，通过移动九大行星的位置来控制天象，抵御灾祸。在第一场神魔大战之中，旱魃用它招来干旱和烈日，以助黄帝力挫蚩尤的洪水巫术，所以你看……”

虞怡抓起艾靖的小手，对着一幕太空宇宙的幻象指指点点，为首的太阳星是镶嵌在夜幕上的一点红黄，之后大小排列不一的便显然是水星，金星，土星，木星，火星，天王星和海王星，有着交错斑痕和经纬的地球最为生机勃勃。

“有这样的一个学生，吕教授会感到很欣慰的。”

虞怡的小脑瓜并不比艾靖笨，论起理论知识来反倒更胜一筹，轩辕正胡须轻颤了颤，接上了她的论述，

“如果……有人通过操纵天象来引发灾祸呢？”

不需要灵珠或是咒语，他朝某朵橙色星云轻推一掌，而那朵星云的死状竟比轩辕正的法力更为可怖。

它经了轩辕正改天换地的一推，几许浮沉流光还未散去，便无声无息地溶解在太阳风中了。

虞怡又去啃嘴里那根半甜不甜的棒棒糖。

块状物早就嗦成了糖水，她上下牙“嘎嘣”一合，舌尖生疼。

“照轩辕正的说法，唯一能够扭转天灾的只有控制宇宙力量了？”

从回忆的时钟里抽出身来，艾靖顺着微偏的角度斜扫过去。白灵出现在她和虞怡的视线里，朝霞涂得一身长袍异常红烈。

“对，按照目前人界的状况来看，蚩尤已经先我们一步发现了灾难的可控性，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趁蚩尤还没有完全逆天改命之前，我每周都会跟着轩辕正学习逆旋双极，同时和南墩一起帮着小羽训练对水系魔法的耐受力，顺便用光魔法加强小羽自身的实力。”

如果要召出神兽真身，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找到与自身法术相克的对手，强者心灵会随逆境中的苦难而变得丰富

晨风吹的白灵衣袍飘动，那满身的红更刺眼了，

“你不跟林麒学了吗？他可是你学习逆流法术的启蒙者呢。”

“不，林教授太让艾靖摸不透了。”

不等艾靖回话，虞怡一肩拢过了她，这种亏欠感只有相处了几年的好友能明白，

“当你受过了十几年寄人篱下的屈辱之后，面对这种一声不吭的为你挡灾的人反倒觉得难受。”

同时，这种摸不透也是致命的，对艾靖来说，像是上了某个年轻兄长一记温柔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