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想吃水果冰沙？”夏子橦突然问。

“唉？”

“从刚才开始，你一直在看那边的买冷饮的小屋子，”夏子橦伸出右手，指了指老社区门口旁边一个简易的冷饮小屋。

黎依依连忙有些窘迫地摇头，不是不是。夏子橦到是笑得温柔，跟她说如果真的想吃我就去买一个。

黎依依真的很喜欢吃，有时候和杨艺涵出来逛街，两人经常光顾那家的水果冰沙，渐渐地和老板娘混的熟了，用会员价就能买到划算的冷饮。她突然想到，要是让谢奕鸣知道了，他一定会不高兴地说，我们Mr raindrop也有冰沙啊。

“那就是我想吃了，我去买，你陪我吃一个？”夏子橦的侧脸在昏暗的路灯旁显得格外好看，微暗的灯光斜斜地打下来，睫毛落下一小截阴影。

黎依依点点头，抱着书包在站外面等他，她的目光一直看着夏子橦走进小屋的背影。她抬头，把视线放到更远的地方，下弦月挂在暗蓝如绸缎的夜空里，周围好像笼罩着轻纱般的云烟。

夏子橦手里拿着刚买的冰沙从店里走出来，黎依依仍然保持刚才的动作，乖乖地站在那里，左手手指抓着书包的背带，映衬在路灯下的侧脸显得温柔而安静。

两人并排在人行道上走着，黎依依攥着勺子挖了一小勺往嘴里送，舌尖碰到冰凉的奶油猛地缩回去，再小心翼翼地探出来。

黎依依轻轻咬一下手里的塑料勺子，跟夏子橦说那边有垃圾桶，她去扔掉。周围隐隐约约能听到人的脚步声，伴随着的还有衣料摩擦的声音，是周围有一家服装店新开业要装修，施工到晚上，几个装扮朴素的工人正在搬一个用玻璃搭建的花台装饰。

夏子橦把黎依依拉远一点到安全位置，看见黎依依打了个哆嗦，轻声问，“怎么了？你很冷吗？”

工人的脚步声近了，因为搬运重物的缘故，凌乱而粗重，在安静的夜晚里显得突兀。

突然，只听见哗啦一声，那个玻璃做成的花台最边上一块矩形的碎片猛地滑落下来，眼看着就要落到地上，玻璃下滑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一直迫近一边的黎依依和夏子橦。

几乎是下意识地，夏子橦抬起左臂挡在黎依依脑袋上，把黎依依护在怀里。

一瞬间，夏子橦身上特有的淡淡的柚子味萦绕在鼻尖，黎依依的脸撞入他的胸膛，夏子橦显然是用了点力气，黎依依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角，大脑当场死机。

随之而来的，是玻璃落地发出的巨大声响，溅落的锋利碎片尽数落在两人脚边的人行道，在昏黄的路灯下反射出渗人的光泽。

“嘶……”夏子橦的呻吟从喉间溢出，又在下一秒停住，是怎样剧烈的疼痛能让这个平日里坚强而温柔的男孩儿都难以忍受，黎依依的脑袋被夏 子橦按在胸口，她听见他极力控制却仍然剧烈颤抖的呼吸声。

“你没事吧……”夏子橦轻声问，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这样的关头，他的第一反应居然还是自己，黎依依的眼泪夺眶而出。

微凉的夏风减少了空气里的血腥味儿，黎依依颤抖着抬头，夏子橦脸色苍白，嘴唇紧抿，因为肌肉收缩用力，脸颊边多了一个酒窝，而酒窝的出现却不是因为笑容。

鲜红的血液顺着夏子橦的左臂流淌下来，脚边的玻璃碎片带着红色的血珠，夏子橦的额头上满是冷汗。

“子橦……”黎依依哭的鼻子一抽一抽，喘不过气来，“你、你流血了……”

夏子橦还在护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女孩儿，只觉得自己的小腿一直在打颤，几乎快栽倒过去，他手心里全是冷汗，受伤的手臂传来一阵阵难耐的疼痛。

强烈的痛楚明明在一直折磨他，可他的眼睛还是这么温柔，你为什么要这样，明明这个世界都在伤害你，你为什么还这么温柔？

黎依依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握住夏子橦的，眼睛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

“对不起！对不起！”搬运工人急急忙忙道歉，一边着急地去找去医院的出租车，“我们这就带您去医院。对不起，都怪我们太不小心了。”

夏子橦原本清亮的声音带了些沙哑，他小心地用手握住朝向心脏的一侧，可能伤到动脉了。“没关系，你们也不是有意，花台的质量不过关，还是要注意，幸好是我，不然以后还会伤到别人。”

“我们一定改好质量的，是我们不对，太粗心了。”

夏子橦看着两个搬运工人带着歉意的脸庞，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要紧。

“什么叫幸好是你！”黎依依皱着门头埋怨，手上帮他止血的动作到是没停下来，你就这么不珍惜自己吗？

“幸好不是你。”夏子橦轻声回应。

黎依依一时无言以对，不知是感动还是什么，眼泪又偷偷涌了出来。她比谁都清楚，刚刚一瞬间如果不是夏子橦抬手为自己挡住玻璃，现在流血的就是自己了。

“疼吗？”黎依依轻声问他。

夏子橦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勒住自己的手腕，做一些简单的止血处理工作。

“你是文科生，不懂这个吧？”夏子橦的额头疼的满是冷汗还不忘开玩笑，语气轻轻的，像是故意在哄黎依依不要着急一样，“学了多年的生物终于用上了。”

夏子橦轻笑一声，语气带了些许的疲惫和无助，在路灯下看过去，站在她身边的，还是那个干净的高中生夏子橦，不只是因为疼痛还是什么，他 那张本就苍白的脸庞此刻居然显得有些柔弱，额头上是一层薄薄的冷汗。

两人工人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带着夏子橦去附近的医院，黎依依执意要一起。

医院里，夏子橦在病房里缝针，黎依依独自坐在医院的走廊上。

明晃晃的白炽灯照在头顶，混杂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黎依依胃里一阵难受的翻涌，眼前净是模糊。夏子橦进去的背影还残存在自己脑海里晃来晃去，骨骼清瘦纤细，后颈上也满是汗珠。交织在苍白的灯影下，重重叠叠，最后终于消失。

黎依依突然想起梦里抱着吉他唱歌的男孩儿，留给自己一个背影，唱一首从未听过的民谣。

走廊钟表的指针指到了九点半，夏子橦从病房里走出来，黎依依赶紧走过去。看见他的手上包裹着白色的纱布，难受的心情又涌了上来，看着她又快要掉眼泪，夏子橦赶紧说自己没事。

夏子橦一双天生的下垂眼，似乎有数不清的悲伤，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说，留给世界一个背影，对谁都温文尔雅，对谁都尽心诚意地照顾，可你总能感觉出你们的距离，星空辽阔，难以摆脱。

黎依依小跑过去，眼眶还是红红的，“怎么在里面这么久，是不是很疼？”

夏子橦轻笑一声，但黎依依感觉得到他在尽力忍耐剧烈的疼痛，“我的血管的凝血功能本来就比较差，止血花了好一会儿时间。现在没事了，别担心。”

黎依依低下头轻轻地摇了摇，是自己不好，害他的手受伤了。看着夏子橦被纱布裹住的手掌，酸涩和心疼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心脏。你看你，没用吧？他为你受伤了，还要安慰你。

冗长安静的鹅卵石小路上，两人缓慢地步行回去，路灯随着他们的移动被扔到身后，两人踩着自己的影子，脚底似乎黏着整个月色。

周围是叫不出名字的灌丛，修剪成球状，叶尖发红，潮湿的鹅卵石缝隙里是路灯的余晖，硌得脚掌舒舒服服。周围的景色都随后撤退，身边的夏子橦似乎要融进夜色里，变成里面的神秘景物之一。

月光下，黎依依悄悄捏紧了夏子橦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