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依依手里握着一只粉紫色包装的平安果，她站在地理办公室门口正要敲门，突然听到里面有讲话的声音，手指在半空中顿住。

“你自己都感冒了怎么不知道多喝点水啊？”说话的刘亚飞，理科教学班的班主任，都说他是这一届最帅的男老师，平时嬉笑打闹和学生玩儿成一团。

“我知道，你别瞎忙活了。”这个是宁潇的声音，带着点小埋怨。

“我帮你削好了苹果，你记得吃啊。”

“我知道啦。”

“还有那个水，你一上午半杯都没喝完，你那个感冒要什么时候才能好？”

黎依依悻悻地把顿在半空的手缩回来，觉得自己不该就这么进去，她昨天刚刚听夏子橦说了，刘亚飞收到了好多好多苹果，摆满了整整一办公桌，刘主任看着眼红还凶了他几句，合着他这是都拿给宁老师吃了。

你们明明不在一个办公室，刘老师你干嘛还要这么殷勤，这是啥情况？

看着里面这个场面，自己还是不进去了吧，黎依依低头看一眼手里的苹果，正要转身离开，办公室的门啪一声被打开，黎依依的身体僵住，机械地抬头，只见刘亚飞也是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

“老、老师好。”黎依依软糯糯地开口。

刘亚飞点点头，目光落到黎依依手里的苹果时轻轻笑了笑，“给你们宁老师送苹果？”

黎依依安静地点点头。

刘亚飞一脸满意地离开了，黎依依蹑手蹑脚地走进办公室，宁潇坐在窗边的位置，她椅子后面搭着一件白色的长款羽绒服，身穿一件高领毛衣，蜷曲的头发松松垮垮地坠下来遮住一小部分侧脸，还是很漂亮，怪不得刘亚飞这样的男老师都喜欢她，黎依依开始胡思乱想。

“依依，你来了呀？”

“嗯嗯，”黎依依连连点头，一副乖乖的小松鼠的样子把手里的苹果放到宁潇的手里，“老师，圣诞节快乐。”

“谢谢。”宁潇接过来，眼睛笑成一条缝。

出了办公室的门，黎依依看见刘主任站在一旁劈头盖脸地训斥刘亚飞，说什么上班时间你串什么办公室，要谈恋爱自己滚回去谈，刘亚飞嬉皮笑脸，我没谈恋爱啊，刘主任瞬间暴怒，你最近什么态度，再这样别想做实验班的班主任了！

黎依依低着脑袋匆匆地从他们身边经过，气压低得压迫自己的心脏。

刚要回班，夏子橦站在楼梯口跟一个戴眼镜的男孩低头交流着什么，他看见黎依依走过来，轻轻笑一下，“依依，你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果然说到做到，黎依依对这个称呼十分满意。

“什么东西啊？”黎依依被夏子橦牵着走到大教室，夏子橦从讲台下面抽出一沓杂志样子的书籍，上面的序号分别时高考作文、高考英语和高考数学。

“你先挑上几本，看你自己喜欢的。”

黎依依的眼睛瞪得像一块儿明亮的玻璃球，“你从哪儿找来这么多书啊？”

“主任让我发给年级的前五十名做练习用的，因为不是强制性的，所以每个人平均的数量会有不同，你多条几本儿，不会被发现。”夏子橦笑笑。

黎依依突然停下了手里翻找书本的动作，她的眼睛躲闪开，“那我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夏子橦不解。

“这是给你们学霸做的，我怕这样被发现了。”

夏子橦看着黎依依的眼睛皱了皱眉头，把黎依依的手指攥到自己手心里，柔声安慰她：“我都不害怕，你担心什么？这样的机会是自己给自己的。”

黎依依瘪瘪嘴，表情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仓鼠。

夏子橦眼里噙着笑，手指轻轻弹一下黎依依的额头，“还不明白吗？机会都是自己争取的，该不要让的时候，尽量不要让，你有我这么好的资源，不用真的可惜。”

“嗯......”黎依依正要低头，看见夏子橦望着自己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粗重的敲门声不合时宜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两人错愕地抬头，刘主任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看向黎依依的眼睛仿佛带着冰冷的刺刀。

夏子橦好像有点不情不愿，但他还是站起来说了一句“刘主任好”，主任连余光也没有留给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要缩成一团的黎依依，最后缓缓开口，“黎依依，你跟我过来一下。”

黎依依垂着脑袋站起来，临走之前她听见夏子橦在自己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别怕”。

刘主任的目光仿佛是一把冰冷的匕首，她不是第一次直勾勾硬着头皮面对，只是这一次仿佛带着钻心的疼痛，她不知道他要跟自己说些什么，但他的眼睛已经让她的心脏开始一点点结冰。

不想这样僵持着折磨，黎依依不得不正视周围的低气压，她硬生生地开口：“主任。”

“黎依依，”主任终于说出了刚才的第一句话，“你和夏子橦住在一个小区吗？”

学生的档案里有家庭住址，而且主任有权利查看，黎依依觉得他只是明知故问，话里有话，“不是。”

“那你们住的很近？”

“不是。”

“你们周末总是在一起吗？”

黎依依呼吸一滞。

主任的眼睛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冰凉二字概括，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安静的压迫黎依依的肺泡，使得她呼吸困难，浑身无力。

“是。”黎依依不擅长说谎话，老老实实地实话实说。

“他有一次去酒店接一个同学聚会喝醉酒的女同学，是你吗？”

问题越来越尖锐，黎依依的后颈冷汗不断，她慌乱地别看主任的目光，那种感觉真的令人浑身难受，你做的一切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像一个没有自我的傀儡，或者是某个人的可怜玩偶。

主任终于轻轻笑了一下，想象之中的惩罚并没有降临，“其实你没必要害怕，我不是担心你们。”

黎依依一瞬间愣住。

“我是说，夏子橦这个孩子我非常放心，他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从高一入学我就看得出，他很听话。”

黎依依觉得后背发麻。

“我是说，他不会早恋。”主任说。

黎依依终于被击溃，若不是潜意识的支撑，自己很有肯能在那一刻眼前一黑就倒下去。

“夏子橦不会在这样的关头葬送自己的未来，更不会早恋，所以我只是警告你，我们今天的谈话，我相信你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主任用手扶一下镜片，“你自己也应该知道夏子橦不会早恋，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做，我希望你一个女孩儿自己心里能清楚……”

她不说话，也不点头，只是那样双眼无神地站在那里，主任绕过全身僵直的黎依依，恶魔一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果然，是黎依依不懂得自尊自重，她从一开始就是愚蠢无知，也许是骨子里的自卑和懦弱，否则这样简单的几句话不会让她这样不堪。

迷迷糊糊走回去班里的位置，杨艺涵把一摞练习本放到黎依依的书桌上，“这是夏子橦找给你的，我觉得人家也挺关心你的。”

黎依依看一眼，是之前夏子橦叫自己挑的高考习题杂志，她闷不做声地收拾了放在桌洞里。

“怎么了？怎么不高兴？”杨艺涵敏感地察觉到空气里可疑的味道。

黎依依缓慢地回头，愣怔地点头，脸笑容都吝啬假装。

杨艺涵本想问问是谁，可是看着黎依依这样苦大仇深的脸色她自觉地闭嘴。过了一会儿语文老师过来上课，之前是文言文的自由背诵时间，黎依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只中毒发呆的考拉。下课后倪茗走过来收作业，黎依依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一步，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只是沉默。

“依依，你不舒服吗？”杨艺涵问的小心翼翼，仿佛害怕惊动了悲恸的灵魂。

黎依依脸色苍白，她用手掌摩挲着眼眶，只是摇头。

教学实验班的课下氛围都充满着学术气息，董烨然撂下手里的自动铅笔走出去透透气儿，顺便观察一眼文科班杨艺涵的情况，刚走到门口，迎面遇见一个长得高大的运动男孩儿。

“唉？同学，你找谁？”董烨然摸不着头脑，这一看就不是他们班的学生。

运动少年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客气地开口，“能不能帮我把你们班的张晨格叫出来一下？”

“哦哦，好。”董烨然揣着衣兜走回去，敲敲正在做题的张晨格的桌子，“外面有人找你。”

“谁？”张晨格面无表情地抬头。

“不认识，一个个子挺高的男孩儿。”

谁知张晨格脸色一下子变了，她朝教室门口颇为局促地看一眼，一个激灵站起来，脚步匆忙地绕开董烨然直径向运动少年走去，她抓住运动少年的衣服一路走到了走廊尽头，这里一般没什么人经过。

张晨格一路走得飞快，看表情像是气呼呼的，腮帮子都微微鼓起来，她停下脚步没好气儿地送了手，看着对面的运动少年怒气冲冲地开口：“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叫你不要来吗？”

运动少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知道……对不起……可是今晚是平安夜、我……”

“今晚我们都要上晚自习，晚自习结束了我还要回家写作业，你别想约我啦！”张晨格的语气生硬地拔高，几乎是喊了。

运动少年慌乱地摆摆手解释，“好好好，你别生气，我不打扰你。”

张晨格深呼一口气，平复胸腔中的怒火，“那你快回去吧。”

运动少年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苹果，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儿，把苹果放到张晨格手里，“这个你收下吧，我给你的。”

话音刚落，他背起书包朝楼梯口的方向跑去，只留下张晨格一个人拿着苹果，傻傻地站在走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