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Mr raindrop时天色已经渐渐变暗，夜风携着人间的烟火气息扩散到黎依依周围的空气，汽车从广场缓缓驶出，汇入长长的车流，建筑顶端霓虹闪烁，映衬得天空一半儿灰蓝一半儿紫红。

黎依依推着单车向着图书馆骑去，吉他谱子留在了Mr raindrop里，刚才看见宁潇和刘亚飞坐在那里不知聊些什么，宁潇一副气呼呼的样子，黎依依担心她发现自己默默地跑出来，惹得谢奕鸣一副想笑又不能笑的表情。

在学校车棚里把碍手碍脚的单车停放好，黎依依背着书包向图书馆走去，深冬的温度总是寒冷，门外的路灯在馆内泻/了一地，黎依依走进去才发现，图书馆今天的气氛格外的诡异。

灯光是半开的，只有西南角的灯管儿发着昏黄的灯管，昏暗的色调打在整齐排列的座位上给气氛平白无故地添了一层诡异，周围空无一人，黎依依找手忙脚乱地找到开关，用力按下去，“啪”一下的声响在安静的夜晚显得突兀空洞。

灯光被她打开，空间明亮了许多，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一片漆黑，冷风吹过，背后有铁质用具敲打玻璃的声音搅动静谧的空气，黎依依心惊胆战地回头，声音随即湮灭，归于宁静。

她的额头上泌出一层冷汗，因为出汗的原因她摘了毛茸茸的帽子，露出通红的耳尖。

黎依依越想心里越是慌乱，她从怀里掏出手机，电量即将耗尽，页面停留在下午夏子橦发给自己的信息，还没有回复，也不想回复，她的手指颤抖着下滑，她觉得身后的响声又清晰了起来，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找到杨艺涵的对话框，黎依依打字的手指变得僵硬，“你在吗杨艺涵，快点跟我说说话。”

杨艺涵只当她发神经：“怎么了你？”

“我害怕……”黎依依缩着肩膀，“为什么图书馆里没有人？我不记得通知今天闭馆啊。”

“你在图书馆？”杨艺涵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打字的手指变得焦躁，“你快点离开！”

黎依依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杨艺涵的语气让她恐惧加重：“你跟我说说话就好，我就不害怕了。”

杨艺涵被她气得牙痒痒：“你快点离开，你没听说图书馆今天晚上要闭馆儿吗？一会儿就锁门了。”

“为什么好好的要闭馆？”

“......”杨艺涵咽了一口唾沫，连一边的坚果都不吃了，“你记不记得前几天那个跳楼自杀的女孩儿？好像是和她有关，图书馆这几天传闻不断，都说里面有股阴凉的怪东西，总之你快点出来。”

一股凉意从黎依依的脚底板上升到天灵盖，她猛地打一个哆嗦，正要让杨艺涵不要和她断了联系，她现在就要走，手机却显示电量不足要自动关机。

周围的气氛冰凉刺骨，让人毛骨悚然，黎依依胡乱收拾了东西，踩着图书馆白晃晃的瓷砖就要离开，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粗重，羽绒服在空间里轻微的摩擦声被放大百倍，轻轻震动着她的耳膜。

她感觉到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愈加清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一只无孔不入的小虫子，在空间里蠕动，黎依依浑身发颤，心乱如麻，手里攥着那个电量耗尽的手机。

脚步声终于清楚的方位，是自己对面，一个模糊的人影朝着自己迎面走来，黎依依呼吸一滞，猛地合上眼睛，和那个迎面走来的人影撞在一起。

“嘶——”

两人同时发出吃痛的声音。

黎依依顺着抬头，在昏暗的灯光里，她看见一双自己熟悉无比的下垂眼，带着温吞和柔和，仿佛包含了山川大海，以及自己的影子。

“......依依？”

“夏、夏子橦？”

黎依依的眼睛猛地瞪大，后撤了几步，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夏子橦到是仿佛松了一口气，他穿一件小款的棉衣，背着灰黑色的书包，一边的侧脸藏着黑暗里，一半露出来，还是温吞无辜的样子，还是让人不忍心伤害的样子。

“我给你的短信你收到了吗？你来图书馆为什么没来找我？”夏子橦的声音像是夏天的汽水，带着一股少年的干净和甜腻。

黎依依回避他的问题，小声嘀咕，“我手机没电了。”

手机没电了，到是解释的过去，夏子橦轻声笑笑，随即自然地朝着黎依依走过去，正要去牵着她的手离开，黎依依却惯性地向后退了一步，缩回了自己的手指。

两人都瞬时愣住，夏子橦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抬回去摸了摸鼻子。

“今天图书馆里挺奇怪的，我刚打算回去，我送你吧。”夏子橦轻轻咳嗽一下，想要缓解四下尴尬的情绪。

黎依依和他的距离却是一直不远不近，他再傻也察觉出来，黎依依对自己多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疏远。

明明刚开始要主动与自己接触的是她，现在疏远的也是她。

夏子橦假装镇定，但是在这一刻他笑不出来，“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黎依依一个愣怔，迟缓地开口：“我没有。”

她的谎言总是笨拙，像杨艺涵那样的精怪伶俐，估计她永远也做不到。

他们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云雾，他们看不清楚对方，触碰不到对方，连伸出手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变得疼痛不堪。不管夏子橦还是不是原来的夏子橦，黎依依都已经不是原来的黎依依。

她没有那么用力地喜欢过一个人，爱到底是什么，她没见过爱情真正的样子，她见过的全是阵痛，也许她黎依依应该有这个自知之明。

夏子橦突然皱眉：“是不是因为主任？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黎依依狼狈地摇头，重复着一句话。

一瞬间有太多太多的画面涌入夏子橦的大脑，他站在办公室外面听见主任在打电话，口口声声是自己的成绩被换到了别人的考号，那是一条很窄的路，不知多少人死在路上，后来的人不会去在乎那些铺路的人，自己的努力付诸流水，一辈子能走一次，似乎也就足够了。

后来，他看见主任匕首般的眼光刺进黎依依的心脏，他们走出去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还看不懂别人的眼睛，他只觉得冬天真的已经来临。

“不管怎么样，你不要听他的。”夏子橦的声音有气无力，好像这样的一句解释也变得无力而多余。

黎依依没有回应，她鲜少有这样的时候，浑身无力，好像四肢都不是自己的。她对自己失望至极，也许夏子橦的每一步都是陷阱，也许只有她自己生性木讷，看不懂他真正的意图。

从图书馆走出去，黎依依心有芥蒂地回头，看见几个保安的影子零散地围在那里，不一会儿仅剩的灯光也熄灭了，黑压压的夜晚笼罩着巨大的建筑，像是蛰伏在黑暗里的猛兽。

周围隐隐约约能听到人的脚步声，伴随着的还有衣料摩擦的声音，黎依依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潜藏在意识里的直觉让她浑身打了个哆嗦。

明明已经离开图书馆很久，为什么还是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怎么了？很冷吗？”夏子橦歪过脑袋看她。

黎依依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一股从脚底冒出的寒气顺着血管，缓缓地将她整个身体冷冻住。

她轻轻抓住夏子橦的衣角，夏子橦稍微愣了一下，没有拒绝，任她牵着。

周围的脚步声越来越大，凌乱而粗重，在安静的夜晚里显得突兀而惊悚，夏子橦皱紧了眉头，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

一群青年模样的男人出现在路中间，站在前面的是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儿，其实只看打扮也不太像高中生，穿着牛仔裤和黑色的T恤，小款的棉衣开着拉链，他的脸庞在路灯下显得模糊不清，却让人恐惧。

看见他们，夏子橦的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

他眼睛里的温和逐渐消失，变成了黎依依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冰冷，好像里面封印者一个来自冰川的野兽，随时会都冲破囚笼。夏子橦握住黎依依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触碰的一刻，黎依依才知道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

面前的人步步逼近，黎依依吓得眼泪都快要掉出来。

领头的那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儿抬着下巴完夏子橦身后卡了一眼，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你女朋友？”那个人挑衅般地指了指黎依依。

毫无疑问，他问的人是夏子橦。

夏子橦没有回答他，只是一言不发地护着身后瑟瑟发抖的女孩儿，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按照他们的体型来看，真的打起来，夏子橦只能是必输无疑。

“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高中生模样的人假装宽宏大量似的耸耸肩膀，“你为那天的事情道个歉，我们也不会为难你。”

夏子橦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对方。

“也不用太诚恳，跪下来就好了。”

那人嚣张的话音一落，周围传来了不屑的笑声，更有甚者，居然哄笑着让夏子橦赶快跪下。

气氛越来越紧张，黎依依站在他背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自己的小腿一直在打颤，几乎快要站不住。

“怎么？”高中生模样的人又是一声傲慢的轻笑，“那就让你弟弟来道歉，你替他跪下还是让他自……”

话还没有讲完，夏子橦一拳把人打到在地上，黎依依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她从未见过这样暴怒的夏子橦，在她印象里的夏子橦从来都是温温和和，彬彬有礼的。

周围的人见状嘴里骂骂咧咧地冲了过来，一瞬间，各种纷乱的声音闯入黎依依的耳朵，震颤的耳膜变得脆弱不堪。

夏子橦回过头去朝黎依依大喊一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