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零点看书 > 都市 > 猎狼 > 第45章
  • 第45章

    作品:《猎狼

    蛇口渔人码头在盛夏的骄阳下,显得耀眼地雪白,更象一艘停泊在海边的巨型航空母舰。

    8月中旬的上午,刚刚结束休渔的渔船们,大多满载而归,早早把舱里的鱼货在渔人码头销售一空。时近中午,整个市场的喧哗,像退潮的大海般悄然平静下来。

    范胜轩开车来到一间海鲜大排档,前后看了看,才走进去。

    这件大排档的门前搭了个凉棚,摆满了鲜活的膏蟹、濑尿虾、蛏子王,但它的招牌菜是“红焖全只大乌贼”。

    “范老板,这么早啊?”档主是一位矮个子的惠州人,他在里面一见范胜轩,赶忙上来招呼。在他的印象中,以往这个从不喝酒的老板,只在晚上八九点钟才来光顾,从未来吃过中午饭。

    “早上刚进了一批货,有几只特大的乌贼很靓,给您来一只好吗?”档主跟着范胜轩上了二楼,一路推荐道。

    范胜轩从二楼的落地玻璃朝外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这才找了个远离窗边的两人位:“好,现在就焖,焖烂一点。”他的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喜欢吃软糯的东西。

    “行,其他的等会再点吧。小妹,来壶老板喜欢的龙井茶。”

    范胜轩心理一动,觉得这个档主还真有心,真把自己以前点过的龙井茶给买来了。

    当然,范胜轩中午到这来,并不是为了品尝大乌贼或龙井,他是把夏琳约来询问梁佳明的事。他觉得这事挺奇怪,又正在敏感期,不能将她叫去公司,也不能让人注意到他俩的行踪,所以才约了她来这个闹中取静的地方,他甚至没有开自己的车,而是找总裁办的文员要了一辆比亚迪F4。

    梁佳明春节出过一次事,但那次范胜轩并不像今天这样紧张,因为当时是全市统一大行动,梁佳明被抄的,只是营业点而不是办公室,他本人也没有进去。

    但这次不一样,据内线告知,这次查处是北京反洗钱处派人来督办的,目标非常明确,梁佳明的营业点办公室和住所统统被查抄,他本人和所有的账本都被带走,同时还查了另外一些地方。

    内线本来不知道梁佳明和恒佳的关系,他的下属在协助反洗钱处办案的过程中,无意间看到一本账册上有恒佳的名字,他才知道并赶忙告诉范胜轩。

    范胜轩再问下去,才清楚办案小组去的另外几个地方中,有一个就是夏琳的住所,这才有范胜轩的秘书连夜打电话通知夏琳这回事。

    从昨夜接到内线的电话起,有三个问题一直在范胜轩的脑子里打滚:这次查处是针对谁的?幕后主使是谁?恒佳会受到多大影响?

    这些问题不想明白,他觉得很难采取下一步行动自救。

    这一次只是针对梁佳明的吗?如果是,问题就简单得多,虽然中国有反洗钱法,但法律并没有明确刑事量刑标准,这类案子一般都是查收窝点、没收赃款,再追加一些罚款,只要做好上面的工作,人很快就能出来;尤其梁佳明还是香港人,那么即使恒佳受到牵连,如果处置得当,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上一次梁佳明出事,就是这样处理的。

    但是办案小组去了夏琳的住所,范胜轩就觉得这次有75%的可能,不是只冲着梁佳明来的。

    “深圳像梁佳明这样的点数不胜数,他们一下来就只查梁佳明,必定有背后的原因。”范胜轩认定了这个想法。

    他宁可把局面想的更严重些:如果是针对恒佳的,那幕后主使会是谁呢?自然是和恒佳有过节或利益冲突的人。坦克吗?范胜轩摇了摇头:坦克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他没有这么做的动机,也没有这种能力,再说夏琳帮了坦克这么打的忙,他难道还会找人把她逮进去?不会,不会是坦克。

    同样也不会是胡强的家人。

    那么,就只剩下恒佳的对手和合作伙伴了。有可能是对手吗?

    这些年来,恒佳在市场上和众多对手打得刺刀见红,不时还会法庭上见,但彼此从未以转款这个问题暗算过对方,因为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心里很清楚今天我揭你这个短,明天必然遭致同样的报复,范胜轩也把对手给排除在外。

    那么,会不会是合作伙伴与恒佳相处得不愉快,在背后捅的刀子呢?

    范胜轩觉得,虽然恒佳在资金紧张时,会拖一拖供应商的款,但大多保持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还没有合作伙伴上门吵架闹事。

    他把这一点也给否定了。

    这么一来,范胜轩的思路就卡住了,他找不出可能的幕后主使,也就无法判断对方想把这事闹多大?对恒佳的影响会有多深?从而决定该调动哪些资源,采取什么措施来应对。

    打工和做老板的一个很大区别,就是打工像接到命令的登山者,山峦即使如珠峰那样高达八千多米,但毕竟是明确的实体,只要有强大的执行力,充足的资源,就总能接近或达到目标;而做老板却更像在大洋中探险的航海者,陆地在哪里,航向正确吗?附近有没有暗礁?船上的食品淡水充足吗?

    他对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更多的是凭着信念和方向感在摸索前行,而且他还不能让手下的人发现他是在摸索。

    所以真正的老板大多是孤独的,他们不反对和别人商量讨论听取他人的意见,但更多的时候他们会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现在范胜轩驾驭的恒佳这艘大船,就触到了一块暗礁,船上的其他人,除了夏琳和他的秘书,还一点都不知道,范胜轩也希望自己能够做到永远不被他们知道。

    航海探险远远难于登山。所以,人类的历史记忆中,有哥伦布、麦哲伦这样伟大的探险者,而登山者的名字就远没有这样响亮和长久。同样,做老板可以成为世界首富,打工却不能。

    想到这里,他用大排档的电话,给王连富的办公室打了过去,将整个情况和自己的担忧,隐约说了一遍。王连富马上心领神会,说他会去好好打听。

    恒佳是个大企业,平时和市里各部门打交道都不少,再加上王连富的房地产公司也不小,两人在深圳这块地面上经营多年,与各方面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查理欧知道,如果是以深圳的部门发难,恒佳很容易将危急化解掉,到时反而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反洗钱处从北京直捅下去,就切断了恒佳做工作的机会。

    范胜轩只在楼上坐了五分钟,夏琳就轻轻地上楼来。

    对于老范的召唤,她有些忐忑不安,出了这件事,她总觉得自己有些责任,如果老范问起,她打算将为爱西转款的事全部说清楚,还准备将那300万手续费退出来。

    但她同时还是抱着一点侥幸心理,毕竟300万对她不是小数目。

    “来,小夏,坐!”范胜轩沉稳的声音让夏琳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如果他要兴师问罪,决不会这么平静。

    夏琳坐下来聊了几句,主动从手包里拿出从她接手以来恒佳通过梁佳明转款的流水帐——她知道范胜轩一定会要看这份材料。

    在是否将爱西的那3亿列入帐目时,夏琳很是犹豫了一阵子,最后她还是如实登记在上面了。大多数的中国老板都是半个财务专家,这是一种典型的中国特色,很多企业要作几套帐,对税务的,对股东的,对公众的,当然最真实的是给老板自己看的,如果老板不懂财务,这么多套帐可能先把自己绕进了数字的陷阱,所以老板心里必须有一本帐,知道有多少家底,每个月花多少赚多少;如果细一点,还得清楚那些大额的款项到底花到哪去了。

    同样,范胜轩也是半个财务专家,他对恒佳每个月转多少款,大致心理有数,因此他只拿起夏琳的账目粗略地看了看:

    “这半年多就转了十几个亿,”

    “对,”夏琳应了一声,给范胜轩斟满茶水。爱西的3亿是按每笔1000万左右用“蚂蚁搬家”的方式处理的,即使做在报表上也不太隐引人注目。

    “这个数字不小呀!”范胜轩叹了口气:“如果这个数字让反洗钱处查实了,那可算是国内罕见的巨额洗钱案,恒佳的麻烦就大了。”

    “这是我们自己的账。老梁那边,我要求他每个月对过账后,就把当月的账本销毁,这一点我每次都检查他的。”夏琳的话清晰、明了,使范胜轩顿时充满了希望:“这么说,梁佳明的账本上只有我们8月份的转款记录?”

    “对,实际上我这个月请假回去了一趟,正常的转款还没有开始,我本来今天就想去办3000万的。”夏琳再次确认道。

    “这我们另外再说吧,那,8月份已经转了多少?”

    “您看,”夏琳指着流水帐:“也就2300万。”

    范胜轩猛然松了口气。如果只是被抓到2000多万,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管是认打还是认罚,恒佳都不必担心。他的心里不由得感激这个姑娘的认真和周到。

    这时,红焖大乌贼装在一个铜盆中端了上来,一股浓郁的酱香扑鼻而来。范胜轩撮起一把香菜末,撒在热腾腾的乌贼上:“来,咱们先把它消灭掉。”

    夏琳又叫来小妹,点了上汤菠菜和两碗米饭。范胜轩用筷子将乌贼撕成宽大的长条:“小夏,这阵子你可以去旅游一下。”

    “但是我担心武锐锋呢,他过两天就回来了。”夏琳生怕武锐锋回家后受到盘问,也发愁自己没法照顾他。

    “他和这件事没有关系,没有问题的。”范胜轩看看夏琳还在为难的表情,就想了想说:“这样吧,公司租个酒店,你们先住下,工作先放一放再说。”

    范胜轩和夏琳碰头后,感到梁佳明一事对恒佳这艘大船来说,并不是什么触礁,而是航行途中遇到的一朵小浪花,这一判断使他将此事抛到一边,在他开车回公司的路上,他甚至有些后悔,不该在没弄清情况之前就着急慌忙地打电话给王连富,既让他分心,又让他看自己的笑话。

    范胜轩虽然与王连富是十几年的战友,创办恒佳又搭档多年,可谓无话不谈,但如果出了什么岔子,他还是尽量不想让对方看到。

    “算了,他知道就知道了,要是以后没事,就跟他说自己把它摆平了。”

    范胜轩回到办公室,躺到里间的席梦思上,准备进行雷打不动的午睡。新加坡项目完成后,恒佳终于有了一个成功的海外样板点,他计划下午召集海外事业部开个会,研究如何借这股东风进一步落实一些潜在的订单,现在多加一把劲,年底就会有更多的收获。

    想着下午开会要采取的措施,习惯性的倦意涌上头来。正当范胜轩准备随着这熟悉的倦意进入梦乡,放在外间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范胜轩的手机号码只给了不多的十几个人,重要的下属和客户,关键的领导和亲友,他们都知道他这个午睡的习惯,从不会随便打搅他。所以,铃声一响,他的第一反应是打错了,想等他自己停掉。但铃声却一直响着,他不得不下了床,汲拉着拖鞋,满心不快地看了看号码。

    电话却是王连富打来的:“老范,回公司了吗?我马上过来,你再睡半个小时吧。”

    范胜轩放下电话,重新回到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再入睡。

    “什么事呀,觉也不让睡,你让我再睡半小时我就能再睡半小时?”他的心里抱怨着,但也不能下床,因为那样一来,整个下午就迷糊了。

    不一会儿,王连富满脸焦虑地进了门,还没等坐下,就开口说:“那位梁先生的事,很糟糕。”

    王连富非常急,说话却还保持着儒雅的风度,他刚收到确切消息,北京来的人昨晚扣留了梁佳明,连夜进行审理,目标非常明确,根本不容梁佳明拖延或推挡,最后梁佳明心理防线崩溃,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倒了出来,北京的人上午等银行一开门,就到各相关网点要汇款资料,一个上午下来,据说恒佳的情况已初步估计了,总金额有5.5亿元。

    范胜轩顿时一阵晕眩,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数额巨大!”

    他用双手掌使劲揉着太阳穴,仿佛要把晕眩挤出大脑。

    “老范,你怎么样?”王连富关切地将范胜轩扶到大班椅上,见他的脸色慢慢缓和过来,就接着说:“我们得赶快行动,否则这个数字很快会报上去,或者捅到媒体上。那时,想补救就来不及了。”

    他们俩都知道,如果这个“否则”发生,丑闻马上会像火山爆发似地,搞得全世界沸沸扬扬,恒佳会从“高科技明星”,变为违法经营的典型,立即列入黑名单,受到税务、海关、工商等部门的彻查,对手会以此在客户面前,毫不客气地落井下石:

    “那家公司呀,只会低价竞争,知道他们为什么敢低价吗?就是因为他们非法经营,一家公司靠非法经营过日子,寿命能长得了吗?你们要买恒佳的产品,明天它被查封了,售后服务到时找谁去呢?”

    如果落到这种境地,范胜轩除了给总理写信,呼吁看在恒佳为中国的高科技做出不少贡献的份上,给他们一条活路外,恐怕别无它途。

    “唉,为什么在中国,想正正当当地做点事,总要借助不正当的手段呢?”范胜轩想到这里,不禁悲从心来,两行老泪从满是皱纹的脸上滑落下来。

    “老范,不要这样,咱们还能想办法的。”王连富和范胜轩交往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痛哭失声。他知道,范胜轩的悲痛是有自己的苦衷:恒佳如果不从地下钱庄转款,由于目前及竞争对手都那样操作,恒佳的成本必然居高不下而率先死亡。

    王连富和范胜轩既不是道德楷模,也不是天生的违规爱好者,他们都是商人。商人的天职是为社会提供合格的产品和就业机会,创造利润和税赋。如果能在现存的道德规范下履行这一天职,他们当然愿意遵守道德和法律,但如果商人不能在现存的道德法律环境下,履行自己的天职,那么该让步的,到底是商人,还是道德、法律环境呢?

    自从做了商人,范胜轩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觉得中国人几千年来,都没有把这件事想明白:制定道德规范的,都是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圣人;制定法律规则的,都是高高在庙堂之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人”;但养活他们的,才是没有发言权的“工”、“农”、“商”。(未完待续)

    相关推荐:武凌天下极品小野医天庭朋友圈混沌冥神绝世武帝天道天骄仕途多娇医道圣手都市透视眼美女培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