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头开起来！”大劳动在前面走过。

房间里所有人都盘腿打坐，我现在已经比较适应这种“开排头”了。

新户头被安排在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我和孙飞一边一个，孙飞开始了对新户头的开排头训练。

“盘腿，挺xiong，抬头，双手放在膝盖上，目视前方，ma的，你怎么这么笨呀！”孙飞有些失去了耐性。

我在另一边看着笑了，声道：“看来冷水澡洗的还不彻底，等下晚上接着洗吧！”

“两位老大，饶了我吧，我都五十了，有风湿病啊！”中间的新户头就是盘不起来这个腿，他的腿很硬，好像真的有毛病。

孙飞伸手“啪！”就是一个大嘴巴，骂道：“你老啦？你ma逼的你有井冈山的骡子老吗？你看看前面的姚阿毛，人家六十多了，不是一样开排头吗？不是一样坐得很好吗？”完“啪”地又是一个嘴巴。

新户头：“老大，别打了，我真的做不起来这个‘排头’啊！”新户头的声音有大，前面的宋奇听到了，回头了一句：“叫新户头到前面来！”

宋奇一般很少话，我们搞新户头路子他一般也不参与，今天是怎么了？

新户头对我和孙飞：“两位老大，我、我。”

孙飞：“你ma逼的排头叫你过去呐！快呀！”

新户头将信将疑地朝前面宋奇那里看了看，好像不大相信宋奇是这个房间的排头，最后还是迟疑地过去了。

这时宋奇蹲起来，贴到前面的铁栅栏跟前，伸出一条胳膊，这个动作是只有每个房间的排头才有的特权，就是在房间有事情需要警官解决的时候出的信号，走廊的尽头是警官值班室，走廊里面伸出一条胳膊值班的警官就能够看到。

新户头到了前面，宋奇让他在铁栅栏前面蹲下，自己就又回到左前角的位置盘腿开起排头来。

新户头回头问：“老大，叫我到前面来做啥？”

宋奇看着他，对他：“你不是开不了排头吗？我得向值班管教报告，这是规矩，你先蹲在这里，有什么要求你自己向管教，管教同意你可以不开排头，我就不逼你非开不可。”

这时，我看见陈国庆过来了。

“擦拿！啥事体？”陈国庆站在前面铁栅栏外面的走廊盯着宋奇问。

宋奇抬头：“报告陈管教，这个新户头他不能开排头，我们让他开他就是不开，所以就报告了。”

我心里想，完蛋了，这个新户头要吃苦头了！

果然，陈国庆对新户头叫道：“你！中午刚进来的，现在就要翻船（就是对抗的意思，有时在监房里面指下面的嫌犯要对排头一伙反抗，自己做排头）吗？你站起来，我看看你哪条腿开不了排头！”

新户头迟疑地站了起来，同时道：“警官，我有风湿病！”

“我让你话了吗？你为什么不喊报告就话？你违反了监规第一条，一切言行服都要从警官的管理教育，警官让你话了吗？”陈国庆对宋奇：“给他墙头，七块板！”

宋奇站起来，拉着新户头到铁栅栏墙的边上，数了脚下七块地板的宽度，让新户头站在第七块地板的外侧，然后让他弯腰向前，把头在对面的墙上。这也是路子的一种，叫墙，离墙越远起来越吃力，额头就越疼，陈管教让他开七块板还算客气的，一般都是九块板。

墙还不算什么，铁杠才最难受，就是把头在前面的铁栅栏上，身ti向后呈直角弯着。

新户头刚刚了一会，就不行了，双腿打颤，口里叫道：“报告、报告管教，我受不了啦！”

陈国庆早就走开了，按他的脾气，这个墙要一下午了。

宋奇：“你怎么这么多事啊？你以为这里是疗养院啊？忍忍吧，你受不了也得受，陈管教不话，谁也不敢让你下来，你就着吧！”

新户头终于不再出声音了，整个一下午我们就默默地盘腿打坐，那个新户头就一直在那里。

下午四半，大劳动过来，让大家休息，这时是可以放松一下的时间，到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大劳动对宋奇：“让那个新户头也休息吧。”大劳动是传达陈管教的命令，他自己什么也不敢擅自下令的。

新户头听到了，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老海过去拉起他，让他靠墙坐下，我走过去低头看着他：“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

“还不如一枪毙了我！”新户头狠狠地。

“呵呵！行啊，想死还不容易，我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在他面前蹲下。

老海也蹲下，拍了他的脸一下，：“问你呐，叫啥名字？”

新户头抬起头，把两条腿伸直，把头低下了，声：“我叫齐大宝。”

“你有五十了？”我接着问。

“嗯，今年刚好五十。”

“什么案子？”

“抢劫。”齐大宝的声音越来越低了。

“我靠！你抢劫都敢，现在怎么了，ma的不就开个排头吗，还装什么风湿病！抢了什么？”老海道。

“我、我，也没抢什么，就是一部手机，哎，我要是不拿她的手机就好了。”齐大宝吞吞吐吐地道。

这时孙飞也凑了过来，踢了齐大宝的大tui一下，道：“新户头，起来，别装孙子，去接着洗冷水澡，擦拿老子给你准备了一杯莱克啤酒，快过去喝了！”

“莱克啤酒”也是个路子，就是把肥皂水泡在一个塑料杯子里，让新来的一口喝下去，清理肠胃。

齐大宝抬头看了看孙飞，：“大哥，不用了吧？我这腿还疼着呐。”

我突然觉得这个家伙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他竟敢每次都嘴，要知道一般新进来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好多人对里面没有概念，进来根本不敢乱乱动，可是这个家伙却看上去有老油条的味道。

孙飞：“是吗？你把两条腿伸直了并拢，我给你检查检查。”

齐大宝迟疑地把两腿伸直合并了，孙飞用脚后跟，对准齐大宝的大tui根狠狠蹬了一下，齐大宝“嗷”地一声大叫起来，孙飞又迅在他的另一面磕了一记，这也是路子，叫做“蹄筋”，这样被磕到大tui根百分百会青紫一大片。

我笑了起来，伸手抓起他的脖领子，生生把他拎了起来，可是齐大宝的脚下根本站不住，我一松手，齐大宝就一pi股摔坐到地板上。

四周的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我四下看看，十几个同监房的疑犯都在幸灾乐祸地笑着，我不由得心底涌出一阵悲哀！哎！人啊，不久前一个个进来的时候被前面的搞路子，现在时间长了，看后面进来的被搞，就忘了自己的痛。

我突然没了继续搞下去的兴趣，推开身后的几个看热闹的家伙，走到右侧的墙边坐下了，孙飞在人群中接着做他喜欢的游戏，五十岁的齐大宝被没完没了地搞着路子。我看到我对面的宋奇，觉得他这个人挺有意思，每次排头结束，或者晚上休息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房间的左前角，那里成了他固定的位子，他的目光永远朝外面走廊上的一扇窗户望去。

我正看着他胡思乱想着，就听见后面监房门哗啷响了，刘斌正在拿枪兵开牢房的铁门。围在齐大宝周围的几个好事之徒一下子连忙散开了，孙飞就势和齐大宝坐在一起，伸手搂着齐大宝的肩膀，就像一对亲密的兄弟。

“王辉，出来！”刘斌打开门叫我。

“到！”我大声答应着跑了出去。

我在走廊我们监房门口对面蹲下，等待刘斌锁好门。刘斌锁了门，对我：“走吧。”

我站起来走在前面，心里七上八下，心想，是不是8o4那帮讨厌的承办又来了，没完没了的提审，烦死了。

走到走廊尽头的黄se警戒线处，我喊了一声报告就蹲下了。

刘斌：“起来，到办公室去。”

我连忙起来，走到旁边的警官办公室，进去在门口旁边蹲下。

刘斌在我身后进来，用脚踢了一个塑料凳子给我，：“坐下吧。”完就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找出一盒红双喜香烟，抽出两根，给我一支上，他也了，坐在我对面的办公桌后面，我坐的是凳子，我就抽了一口烟抬起头看着他，等他话。

刘斌看了我一眼：“干嘛？赶紧抽烟，叫你出来就是让你透口气的，什么事也没有，你要是有什么是可以现在跟我讲。”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是都没有就是为了给我抽烟吗？真有这么好心的盖子？

刘斌笑着：“我是你们房间的主管管教，你们几个是帮我管理房间的，我就给你们好处，没事的时候提你们出来抽烟也是我们的工作，懂吗？”

隔了一会给我了第二支烟，道：“两支烟，抽完就回去，等一下要开晚饭了。对了，你有没有什么口信要我带出去的，这里面不允许写信，要等判决了才可以写家信的，但是你如果信得着我，我可以帮你这个忙，比如你要给家里什么人包个平安？”

我吸了一口烟：“多谢刘管教了，我家里没有任何人了。”完我低下头去。

“那你请律师怎么办？谁帮你请律师呐？”刘斌关切地问我。

“律师？这个，这个我还真没想过，一定要请律师吗？”我有些迷惑，实话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刘斌不再话，最后抽完烟送我回监房的时候对我：“你回去自己想想，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一家律师事务所，当然钞票得你自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