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妈道，“那今晚由老身替夫人守夜？”

欧阳漪绒想了想，说道，“不了，还是让烟儿来吧，明日我再与你们说些事儿，细事再做安排。”

两人依言便退下离开房内，柳桦扶着欧阳漪绒坐在了长榻上，眼中的迷离转动不散。

“夫人，柳桦到现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柳桦的声音里难掩的激动和兴奋，但那淡淡的失落仍旧被欧阳漪绒听了出来。

她刻意忽略那一抹忧愁和不舍，心知要让柳桦一下子就接受已经离开京城的这个事实还有些困难，便不多提。

她莞尔的笑着，双手摩挲着肚子，脸上洋溢着柔柔的母爱之光。

“傻柳桦，我们已经出来了啊！以后，便是自由了。”说着，她低头轻轻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说道，“等宝宝出来之后，娘亲就能带着你到处游山玩水呢。”

柳桦笑了笑，“夫人说的是，以后柳桦也要跟着夫人，伺候夫人和小主子到处玩乐！”

欧阳漪绒本打算在夏城将柳桦安置好，却不想柳桦却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她为奴为婢，她抬起头，眼眶不由一片温热。

“柳桦，其实你不用如此！”

“不，夫人。”柳桦摇摇头，蹲下身子，将手盖在欧阳漪绒的手背上，与之交错，“在这个世界上，夫人是对柳桦最好的人了，柳桦已经麻烦夫人太多，也实在是没有法子能够报答夫人了！唯有如此才能让柳桦自己的心好过些，夫人就成全柳桦吧。”

“你！那好吧，不过我仍旧是那句话，如果你要寻你的幸福和自由，我绝对不拦着你。”

“柳桦谢谢夫人！”柳桦展颜一笑，眼角有湿润的晶莹滚过。

不多会儿，奶妈送了热水进来，伺候着欧阳漪绒擦了身子，便安置欧阳漪绒睡下。

因为匆忙没有来得及准备另外一张床，柳桦便息在了外间的长榻上，欧阳漪绒特地多给了她几床被子，免得她夜深风冷的受了寒。

室内，一盏阴暗的油灯忽明忽灭的燃着。

欧阳漪绒正睡得舒适，睡梦中却突然被一道剧痛给惊醒，睁开眼已经是满背大汗，湿透了身下的床被。

她捂着肚子，有些难受的扬了扬脖子，心中暗道：“宝宝啊，娘亲知道今天折腾你了，乖乖的睡好么？”

欧阳漪绒本不想惊醒柳桦，以为只是普通的胎动，自己咬咬牙便过去了。

可是这次她疼了好久，都不见变缓，肚子仍旧是一抽一抽的痛着，半晌后，她感觉到身下似乎有湿漉漉的感觉，她伸手一摸，顿时惊得脑袋空白。

“柳桦！柳桦！”

欧阳漪绒一声声艰难的低喘着，不一会儿，外间便亮起了光，欧阳漪绒眯着眼，沾满了湿汗的眼角瞥见了一道声音极快的扑到自己身边，这下子她终于才放松了些。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柳桦满脸着急的扑在了床边，看着欧阳漪绒抱着肚子不住的低声呻吟，浑身被冷汗沾湿，双唇苍白的颤抖着。

视线下移，惶然看见那湿透的被子，柳桦刷的脸一白。

柳桦没有经验，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只能慌忙的抓着欧阳漪绒的手，带着哭腔的喊着。

“夫人您坚持住，柳桦这就去叫人来，这就去让奶妈过来！”

说完，柳桦连忙扯着自己一向保养极好的嗓子，朝着外头大喊着，同时手忙脚乱的将外间的暖被全都搬进了内室，撤掉已经被欧阳漪绒弄湿的被子，换上干燥的。

不一会儿，整个宅子的灯火都亮了起来，奶妈和轻仪简单的披上了外衣，便跑进了主屋子。

看见在大床上快要抓狂的欧阳漪绒，奶妈急忙推开柳桦，回头冲着轻仪吩咐，“快去城东喊李婆婆来！”

轻仪应了一句，急忙跑了出去。

欧阳漪绒喘着气，虽然疼的她真的想要歇斯底里的大叫大哭，可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要保存力量，不能白白浪费。因此她紧紧的咬着下唇，即使尝到了浓浓的血腥味，也不松口。

奶妈看着她，安抚的轻轻说道，“夫人您放松，吸气！呼气！”

说吧，对一旁不知所措的柳桦说道，“去厨房烧热水。”

“哎！”

奶妈继续面对欧阳漪绒，“夫人，稳婆很快就来了，您放轻松，吸气呼气！”

大概一炷香的时候，轻仪便带着李婆婆赶回来了。

两个黄花大闺女被关在了门外，着着急急的来回走动。

屋内，灯影闪烁，两个妇人的声音此起彼落，其中还夹杂着欧阳漪绒压抑的痛呼！

过了快一个时辰的时候，宅子的大门就被人彭彭的大力敲打着，此时欧阳漪绒还在屋里没有消息，柳桦吓得心头乱颤，交代了轻仪照顾着，她便走过去稍稍打开门，露出一些些的门缝往外瞧。

外头无数个火把照亮着，为首的那人正是白天刚见过的夏侯连辰。

柳桦有些警惕，戒备着，可见夏侯连辰对身后的人挥手示意不准上前，他才俯前对柳桦低声问道。

“夫人可是出事了？”

柳桦张了嘴，还没来得及回答，主屋里头突然叫出的一声，清晰凌厉的在众人耳中划过，柳桦面色一变，就连隔着一道门的夏侯连辰也是变了变脸。

他用手撑着门，“下边的人告诉我你们宅子里有人连夜去请了人回来，我就猜到出事了！”顿了顿，闪烁着担忧的目光往门缝探了探，夏侯连辰沙哑的声音里裹着几分轻不可闻的颤抖。“漪绒她！是不是要生了？”

柳桦诚恳的点头，“是，夫人似乎是动了胎气，羊水也破了，稳婆正在里头接生！”

夏侯连辰不等她说完，便急急打断，“你让我进去看看，快，让我进去！”

抵着门，柳桦面色晦暗的看着他，不言语，似是有几分的防备。

夏侯连辰看出她的迟疑，可是心里头着急也没有耐心与柳桦解释太多，只是做承诺。“我会让他们在外头守着，我不会伤害你们，让我进去。”

夏侯连辰更近了一步，“相信我，我不会害了漪绒。”

柳桦看着他认真的双眸，黑沉沉的一片里头，有那抹清晰明亮的光点。

仿若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她不过多看了几眼，心的某处就忽的疼痛了起来，难抑自处。

柳桦有些仓皇的躲开视线，也终究不敌夏侯连辰的请求，打开了半道门，让他一个人侧身进了宅子。

夏侯连辰快步跑到主屋门前，伸出手想要推门进去，柳桦和轻仪见状急忙拉着他。

“八皇子不可，男子不能进产房！”柳桦冷淡的说着，顿了顿，补充的那句明显带着几分疏离，警告着，“夫人的身子和名誉重要，八皇子莫要坏了夫人的名声。”

夏侯连辰脸上一黑，定定的看着柳桦低垂的头颅，好半晌才放下了手，退开好几步，而后在听着里头那人不断起伏的呼声中，握紧拳头狠狠的砸在了走廊红柱上。

柳桦见他如此，便不再多理会，转而将注意全都放在了屋子里的欧阳漪绒身上，听着她的哭喊和奶妈稳婆们的安抚和鼓励声，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无声的紧张着。

屋里，大床上，欧阳漪绒浑身湿透，乌发散乱。

因为疼痛和需要用力，她半仰着上身，被汗水模糊的双眼时不时的会扫过一眼肚子，而后便咬紧牙关的呼吸用力，她手里攥着的布料，早就被她扯得破皱不堪。

奶妈在一旁打下手，看着欧阳漪绒渐渐苍白的面色，暗觉她的体力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忙在她耳边说道。“夫人您要加油啊，孩子就快要出来了，您使点劲儿就能出来了！”

“嗯！”欧阳漪绒哼了哼，再一次的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劲！

夜深仍旧灯火通明的文雁庄园，温阳京站在南飞苑的空荡院子里，无人近身。

管家带着夏侯连沐进院子拱门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那快要化作石头的男人，管家拱了拱手，夏侯连沐只身走近。

“三哥！”夏侯连沐轻轻唤了一声，温阳京转过头，目光凛凛。

夏侯连沐瑟缩了下脖子，对于温阳京这幅样子，他心有忌惮。

他走进了一步，几乎是低着眼不敢与之对视。“三哥，凛烈他们已经出城去找了，一定很快就有消息的。”

温阳京看了他许久，忽的开口，凉凉的声音一如月色薄冷。“柳桦也走了，你不怒么？”

闻言，夏侯连沐身子轻轻一动，他沉郁的沉下脸，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她若是不愿意留下，我就算勉强也无用。”

话语中，透露着淡淡的苦涩之味。

夏侯连沐抬头，道。“三哥也是，如果三嫂不愿意留！强求不来。”

温阳京却是否定，“是你将她往外推，不若我。”

夏侯连沐不再说，两人一同沉默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匆匆忙忙的从外头走来，矮身跪在了温阳京面前。

他拱手朗声禀报，“主子，下面来报，八皇子进了夏城的一处老宅子。”

温阳京面具下的薄唇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阴阴的使人发冷，“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啊！”

黑影面露难色，他几乎是有些艰难的说道，“下面的人还说！那老宅子里亮着光，似乎还有女人的痛呼声音！”

温阳京面色一紧，下一秒，人已经便是大步走出了院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