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上元

作品:《遗孀不好当[综]

在卢惊绿与白飞飞住进移花宫的同时, 南海飞仙岛上, 白云城主府上下一干人等,也在一种别扭至极的气氛中迎来了冬天。

没办法,主人心情不好, 他们自然也过得拧巴。

放在往年, 离除夕还有大半个月的时候, 城主府就该张灯结彩起来了。

但今年——

“城主倒是没说不准布置。”城主府的老管家对着一群过来问自己究竟还循不循惯例的侍从, 语气头疼, “但若真布置了, 他恐怕……”

后面的话不用他特地说完, 这群在城主府里伺候了很多年的侍从都明白,于是大家都忍不住抖了抖。

这不是说叶孤城是那种会因为自己心情好坏挑剔下人的主人。

相反的, 越是心情不好,他待府上的人就越温和,仿佛不把那点情绪压住了, 他就是个不合格的城主一样。

可人有情绪, 总归是需要发泄一番的。真能完全自我消化掉的,不是圣人就是神仙。

叶孤城强迫自己不对着人发泄, 那倒霉的就是种在洗剑池边的那些花木。

这三个月来, 他每次练完剑, 伺弄花园的那拨人就叫苦不迭。

被剑气毁得乱七八糟的花木自然要移走植上新的,但新的还没长稳当呢,第二天又死无全尸了。

什么?你说反正都要死,不如任他去毁, 不植新的?

那更不行。

因为叶孤城其实是不想被人知道,更不想被前一天的自己提醒,自己独自练剑的时候,情绪是有些失控的。

“何止是有些啊!”分管花园的几个下人头头恨不得抱头痛哭,“反正这么多年来,我从没见过城主这样!”

“唉,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其他人也跟着叹气。

老管家听他们抱怨到这里,很是无奈。

思索片刻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勉强可以用来安抚一下这些人的事。

“上回我问了我侄子,他说城主已经派人去查夫人的下落了。”老管家道,“等夫人有了消息,城主说不定就高兴了。”

他是城主府的老人了,侄子和叶孤城差不多年纪,从小跟叶孤城一起长大,现在更是当上了叶孤城所有剑侍的首领。

所以从他嘴里漏出来的消息,绝对错不了。

“是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

“话说回来,夫人到底为什么会——”

“行了,这是咱们能瞎猜的事吗?你忘了城主之前是如何交待的?”

一群人这才收声,之后再聊,也聊不出别的来了,只好各自散去。

而与此同时,西侧书房内,与叶孤城接触最多的剑侍们,其实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禀、禀告城主,夫人……还是没有消息。”剑侍首领语气艰涩,“之前我们查到大漠明珠的那艘船往登州去了,派人过去打听继续查,却只看到了船。”

“那么贵重的船,难道直接弃之不顾了?”叶孤城想到楚留香从前对黑珍珠的描述,直觉这位公主并不会这般铺张浪费。

果然,剑侍首领摇头道:“不,船上还有人守着,只是不管我们派什么人去打听,都没能打听出夫人和大漠明珠下船后,往哪里去了。”

叶孤城:“不找他们,直接在登州城内探听呢?”

剑侍首领一脸为难,说探听过了。

叶孤城光听他的语气,就知道应该是没探听出什么结果来,但还是问道:“如何?”

“说见过夫人和大漠明珠的人很多。”剑侍首领停顿了一下,“但他们的说法不尽相同。”

有人说她们沿着胶东半岛北上去了,也有人说看到她们是朝河东道方向过去的,还有人……

总而言之,在不同的人嘴里,黑珍珠和卢惊绿的去向完全不一样,有些甚至南辕北辙。

唯一一样的就是,这些人都说得很笃定。但这只能让白云城的人查起来更加费力。

叶孤城:“……”

他不是傻子,听到这里,如何还能反应不过来,这绝对是为了隐藏她们真正的行踪才放出来的消息。

所以,她就真的这么不想再见到他了?

叶孤城觉得心里很堵,便也听不下更多了,摆手道:“你们下去罢。”

剑侍们却没有立即依言出去,而是踌躇片刻,又奉上了两封信。

叶孤城:“谁送来的?”

“一封是南王府送来的,除了信,还有一船的节礼,不过那船暂时还停在岛外,您看究竟要不要收?”

“另一封呢?”叶孤城现在已经不想再和南王牵扯太多了,想着如果另一封也和南王府有关,那便一起退回去。

“另一封是武当派送来的。”剑侍道,“上面还有武当掌门的亲印。”

听到是武当,叶孤城终于表情稍缓,伸手问剑侍要了那封信,打开看了起来。

信写得很简单,只有寥寥几句,不过内容并不比南王又来攀关系这事让他少头疼一点。

武当掌门在信上说,他的远房堂弟又犯了门规,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好好敦促教导一下这个混小子。

不然再这么下去,武当恐怕供不起这尊大佛,只能请他离开武当了。

叶孤城读完信,沉默良久,再瞥到剑侍手上另一封,也要了过来。

书房里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而他迅速把南王的信也看完了。

和武当掌门不一样的是,南王这人,说话还是那么喜欢兜圈子,他先是问候了之前借口忙碌没见他们父子也没答应收徒的叶孤城,再又提了一下卢惊绿“失踪”的事,说是也派了人在帮忙寻找,最后才切至正题,让他先收下节礼,等过了除夕,他们父子会再来拜访。

叶孤城:“……”

他合上信,只思考了一小会儿,心中就有了决断。

“把节礼退回去。”他吩咐道,“就说心意到了便可,至于再来拜访的事,也不必了,届时我不在南海。”

不在南海四个字一出口,书房内的剑侍都有些傻眼,心想难道他们城主为了躲南王,连年都不打算过了?

傻眼过后,这些跟随他多年的人到底没忍住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那您……是要去哪?”莫非是觉得手底下的人太废物,想亲自去中原找夫人?

叶孤城:“我去一趟武当,处理叶孤鸿的事。”

一群剑侍:“……”多大的事啊,竟然还值得您亲自走一趟?别只是把堂少爷当借口吧!

当然,他们也只敢这么腹诽两句,真正当着叶孤城的面促狭,他们可没这个胆子。

总而言之,在南王锲而不舍的倒贴和远房堂弟持续惹祸的影响下,叶孤城决定出门了。

这决定不到半天就从书房传遍了整个白云城主府,一府侍从在惊讶的同时,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城主好久没有出过院门了吧?”

“是啊,以前堂少爷惹了事,城主一般就是亲自写信过去,实在不行,再把人叫回来,反正从没有亲自走一趟的。”

“那堂少爷这回惹的事……”

大家七嘴八舌地猜测着叶孤城这回到底惹了多大的事,猜到最后也没猜出个结果来。

“要我看,堂少爷说不定只是城主去中原的借口,要真是惹了什么天大的祸事,不用武当来信,那些好事的江湖人都早就把消息传到南海来了。”

“可若是借口,城主他——”

话说到这,一群人集体打住,不再往下猜测了,反正下面的话,他们也心知肚明。

……

绣玉谷。

因为邀月一开始表现出来的态度,黑珍珠最终没太敢直接放心让卢惊绿和白飞飞住下,便多留了半个月。

好在这半个月期间,邀月再没有不认童姥信物,想将她们赶出去的意思,于是她也就松了一口气,决定离开了。

卢惊绿知道她这回离家大半年,其中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照顾自己了,当然不好意思再拼命留她在绣玉谷里过年。

但说实话,对这个仗义帮了自己许多的朋友,她其实还是非常不舍的。

所以黑珍珠来找她道别的时候,她特地坚持要送一下她。

两人慢悠悠地走到谷口,黑珍珠笑得很爽朗,摸了一把她的脑袋,道:“你放心吧,等你生了孩子,我会再来看你的。”

结果卢惊绿却摇了头。

卢惊绿道:“不用,到时我不用顾忌那么多了,可以直接去大漠找你。”

黑珍珠想了想,说也行啊,但你记得提前写信来说一声,这样我好派人来接你。

“别说不啊。”说完之后,黑珍珠又迅速补充道,“当初咱们在海上的时候,你还说等到了大漠,可以帮我们种树呢。到时候你要来,我们举国欢迎,都是应该的。”

在沙漠中,最稀缺的就是懂如何因地制宜,维护甚至后天创造绿洲的人才。

那会儿黑珍珠知道卢惊绿懂这个,很是惊奇,让她和自己的手下聊了几句后,更是如获至宝,觉得自己救了个人回去是赚大了。

卢惊绿其实也没想到,自己学的那个听上去没啥用的专业,在穿越之后还能派上用场。

现在黑珍珠旧话重提,她也就欣然应允道:“好,那就到时候再见。”

两人约定完毕,绣玉谷外,等着与公主一起回家的那群侍卫,差不多也等急了,稍发出了些动静,似乎还在商量要不要进来问一下。

黑珍珠和卢惊绿一听,立刻快步出去阻拦。

开玩笑,她们三个妹子,当初进来都差点被不认识信物的邀月打出去,黑珍珠手底下那些个沙漠大汉要是进来,那不用邀月出手,怜星可能就二话不说直接出手了。

好在被这么一打岔,横在两人之间的离愁别绪也消散了大半。

卢惊绿站在谷口,看着黑珍珠动作利落地上了马车,抬手朝其挥了一下。

而黑珍珠上车坐稳,也没有立刻放下帘子,道:“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你送到这就行了,外头冷,你别着凉,快回去吧。”

为免她上路之后还担心自己,卢惊绿只好先转身回去。

马车在她身后扬起一片沙土,之后绝尘而去。

移花宫内,算起来已经怀孕快六个月的白飞飞正和怜星对弈。

她们看到她回来,同时抬起了眼睛。

先开口的是怜星。

怜星问她:“公主殿下走了?”

卢惊绿点头:“嗯。”

大约是看出来她还在不舍,怜星想了想,竟起身表示,这盘棋她走不下去了,不如换人来继续。

“飞飞太聪明了。”怜星说,“我跟她下,每次都功亏一篑。”

卢惊绿:“……”

她实话实说:“那我就更不行了,我连规则都不太懂。”

怜星眯着眼笑,说试试嘛,说不定你这样,飞飞反而招架不住呢。

白飞飞也点头:“对啊,你来试试,新手一般运气都很好。”

卢惊绿说不过她俩,只好过去坐下顶替怜星,继续和白飞飞下。

之后这两人给她讲围棋的规则,讲得很是深入浅出,让她这个门外汉总算知道了该如何在棋盘上落子。

但知道归知道,真的下起来,卢惊绿还是一脸抓瞎。

最终她被白飞飞杀了个片甲不留,而且都没太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不行不行,这个我真玩不了。”她太佩服白飞飞了,居然能把下围棋当成一项娱乐身心的放松活动,“我这才下了半刻钟,我就头痛。”

怜星闻言,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当年师父教我和姐姐下棋时,姐姐也是这么说的。”

卢惊绿:“……”没想到我和邀月还有共同点!

“不过对弈到底颇费心神。”怜星说到这,停顿下来偏头朝白飞飞望去,“如今你月份一点点大了,不妨找些别的事来打发时间,以免思虑太过,影响了胎气。”

移花宫的这对姐妹,都懂医术,而且水平相当之高。

至少白飞飞之前也承认,自己在这方面是不如她俩的。

可问题是,除了下棋,白飞飞还真没啥别的爱好了,要她像卢惊绿那样,没事就去观察移花宫里的花草,顺便亲自伺弄一番,那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所以白飞飞也很头痛。

“不下棋,我还能做什么?”她人生前十几年,几乎一直都在被仇恨压着,根本没空去培养什么兴趣,也不曾像普通人家的女儿一样,拥有一个正常发现爱好的童年。

卢惊绿听她这么问,琢磨了半天,道:“那换一种下法?”

围棋需要耗费脑力,那不如玩五子棋啊。

她把这个提议告诉白飞飞和怜星,这两人听罢,尝试着玩了一局。

结果玩完一局,白飞飞只有一个感想:“太简单了,没意思。”

被顺带嘲讽了一下智商的卢惊绿很是心酸,问:“那对你来说,什么才能算难?”

白飞飞想了想,说纯看运气的东西吧,这样她就没法算。

怜星也点头表示赞同:“这种的确难。”

卢惊绿对着那个黑玉棋盘思索了半天,忽然想到了一个在她眼里完全看运气的棋盘类游戏——飞行棋。

她说你等等,我想到一个东西,我去拿一下纸笔。

怜星立刻叫来一个侍女,吩咐其去取纸笔来。

卢惊绿补充:“要大一点的纸,最好……最好和这个棋盘差不多大。”

侍女应下后,很快就把她要的东西取来了,果然是比棋盘更大的一叠纸。

卢惊绿接过之后,拿了一张,把它裁成正方形,然后按记忆中飞行棋的模样,以四个角为起点,分成四个部分,再一点点细化。

不得不说,干这种在现代社会可以被打上不学无术之名的事时,她尤其擅长。

不过半刻钟,她就把飞行棋的底搞了出来,标好了上面的进退数字。

“这个东西叫——”她犹豫了一下,觉得保留飞行棋这个名字很难解释,就给它换了个称呼,“算了,就叫它谁弱谁回家吧。”

白飞飞和怜星:“啊?”

“是这样,我们现在三个人,再叫个人的话,就凑齐了。”卢惊绿开始讲解规则,“然后抽签决定谁第一个走,谁第二第三,谁最后,决定好了之后,开始扔骰子,扔出多少点,就前进多少格。”

但前进多少并不是一回合直接结束,还得看进到那一格后,格子里写的是啥。

“最后谁先到这个终点,谁就赢了。”

凭白飞飞和怜星的智商,当然一听就懂。

怜星道:“这个倒真的得看运气。”

白飞飞道:“但也不是全看运气,比如我和怜星就可以控制自己扔出的骰子点数。”

卢惊绿:“……”妈的,武功好真的了不起。

怜星看她被噎住,再度眯起眼睛道:“这个问题还是比较好解决的,我们可以再找个专门扔骰子的人嘛,全部让她来,不就公平了?”

对哦,这样一来,就真的可以杜绝作弊了,卢惊绿美滋滋地想着,觉得既然如此,现在就可以开始玩了。

三个人喊了两个宫女,一个凑数另一个负责扔骰子,高高兴兴地玩了好几局,玩到邀月练完功过来,都还没停。

结果令卢惊绿没想到的是,看上去高贵冷艳,对一切杂事都没兴趣的邀月,居然也被这个简易的飞行棋勾起了兴趣,决定顶替凑数的宫女加入。

至此,移花宫二主二客就这么养成了午后一起玩飞行棋的习惯。

卢惊绿和邀月运气比较好,多数时候最后的赢家就是她俩之一,导致怜星和白飞飞更不想放弃这个游戏了。

然后一玩就是一个月,期间还过了个年。

再好玩的游戏,玩上一个月都有点腻,尤其是卢惊绿还经常赢。

“我不玩了,你们找个人替我。”正月十三那日,她终于决定撂挑子不奉陪了,“我去外头看看我养的花。”

三个沉迷游戏的古代人完全没拦她,头也不抬地拉了个人继续。

但等她看完花回来的时候,她们三个也停了下来。

卢惊绿很惊讶:“你们怎么也不玩了?”

怜星看看邀月,又看看白飞飞,幽幽道:“你不玩之后,一直都是姐姐赢,所以姐姐也不想玩了。”

虽然邀月不玩,怜星和白飞飞还能继续,但怎么说呢,不能再尝试打败一直赢过自己的人后,她俩也觉得没意思。

卢惊绿:“……”你们俩的胜负心是不是太重了一点!

“那接下来干嘛呀?”她问白飞飞,“你岂不是又要觉得无聊了?”

白飞飞坐在那,想了片刻,道:“再过两天就是上元了吧?”

“对。”怜星和卢惊绿异口同声,就连邀月也点了头。

“那我们要不要趁过节,出去转转?”白飞飞问,“也不用走多远,去庐州城里看看就好。”

卢惊绿其实有点懒得动弹,但她还没给意见,怜星就先响应了。

怜星说好啊,那就出去凑个热闹。

“不过姐姐不喜欢出门。”怜星又道,“我们三个……阿绿,你去不去?”

卢惊绿本来是不太想去的,但想到如果她不去,到时候她就要在移花宫单独面对邀月,和邀月一起吃饭,她立刻改了主意:“我也去。”

没办法,哪怕已经住下一个半月了,面对平时完全不苟言笑的邀月,她还是有点害怕的。

怜星对她的回答一点都不意外,笑意盈盈地表示:“那到时候咱们三个就去庐州城看一看,我前几年去过一次,还挺有意思的。”

正月十五,三个人吃过午饭后,就备上马车出发进城去了。

时值寒冬,绣玉谷外冰天雪地,卢惊绿因为身体弱,多裹了好几件衣服才上车。

说实话,在这种时候,她其实还是有点想念南海那日日春暖的气候的。

还有那个看上去比冰雪更冷淡,其实怀抱无比温热的人。

她不知道的是,她想起的这个人,在上元这一天,也刚好到了庐州。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争取更早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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