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而虚无的空间里，传来清悦婉转的女声。

【正在提交反馈至神经......】

随即，无垠的漆黑空间中便闪烁出一道道如电光般璀璨而曲折的光。

韩白衣一直睁着眼，高高仰着头。

在那无尽的漆黑之上，是一道扭曲着的空间漩涡。

仿佛虫洞一般将此处与彼方相连。

不知对岸是何处。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在如闪电般的思维念头出现的刹那，韩白衣便握住了手中的金色光点。

那是一颗长相类似一颗半熟香瓜模样的种子。

与众不同的是，在这‘香瓜’的金色表面中央，有着一两道如同水墨勾勒出来的眼睛，触感温润潮湿，仿佛直接触碰着眼珠一般。

看上去炯炯有神。

这就是天目之种了。

韩白衣在系统面板按下使用之后，就被天目之种带到了这片空间，但是等待了许久，一直到刚刚那闪电般的思维念头闪过的一刹那，他才大约摸明白这颗‘种子’该怎么用。

——将能量灌入【思维通道】，连接神明的世界。

这就是夜魔与她们所谓的‘神明’练习的方式。

跟打座机电话时，需要插上电源的感觉差不多。

一边想着，他一边小心翼翼的将那庞大粗壮的灵机流向天目之种中灌入。

然而即便韩白衣已经竭力控制自己的渗入速度，但他的灵机还是太莽了点，短促曲折如电光般闪烁，同时与这天目之种相连的【思维通道】登时绷断——似乎是承受不住韩白衣的灵机。

韩白衣对此也没什么办法——灵机也是鸡，偶尔难免会变得硬邦邦的。

另外，主要也是因为他的灵机量增长的速度实在太过分，以至于韩白衣很难完成细腻的灵机操作——他的灵机量太大了，是真的把持不住。

不过还好，这如闪电般的思维念头，似乎是按照某种固定的频率不断发出。

虽然韩白衣在这片黑暗空间中的时间感略微有些模糊，但是对自己呼吸的次数记忆总是不会出错的。

至于在这个不知道有没有空气，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否还是人形，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世界里，他呼吸的到底是什么......

韩白衣尽量不去想。

在固定频次的思维念头闪现之中，韩白衣一次又一次的试图精细操控自己的灵机注入进去。

不知道试验了多少次，直到最后，也只能勉强把自己的灵机灌入思维通道里，还需要时刻小心翼翼才能保证不会绷断。

灵机太粗壮的人也会有相应的烦恼。

在完成了第一束思维通道的连接之后，韩白衣便捧着金色的【天目之种】站在原地，微微眯着眼。

很快，自他面前无垠的漆黑之中，便缓缓延伸出一道道细腻的精神意志，勾连着最上方的黑色漩涡。

一道、两道......

而后数量持续增加。

十道、百道、千道......

韩白衣依旧站在原地，全身都仿佛被一层厚厚的蜘蛛网包裹住，缠绕成厚厚的茧。

而被他捧在手心的天目之种，则仿佛金色的心脏一般缓缓跳动着。

沉稳而有力。

在这一道道心脏跳动声中，韩白衣的灵机也随着这一道道思维通道播撒出去，蔓延到不知多么遥远的距离之外，直到某一刻，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温润而柔和的低喃。

【Arknights（明日方舟）】

眼前的黑暗便仿佛重锤之下的玻璃一般寸寸碎裂，显露出一方两米长宽，好似屏幕一般的界面。

显现在界面中的，是一幅幅如ppt一般拉出一条长龙的图片。

韩白衣有些不明所以。

这个天目之种怎么回事？刚刚那些灌入到【思维通道】里的灵机怎么没了？说好的能联系上‘神明’呢？

一边思索着，韩白衣一边点开其中一幅ppt。

画面中出现的是熟悉的人影。

一个有着一头柔顺银白色长发的红眸女孩，静静的躺在泛着金属光泽的铁架床上。

手脚都被镣铐锁住，动弹不得。

在她身边，一个个大型医疗机械不停的工作着，有的提取体液、有的采集细胞、有的进行源石能隔离实验。

女孩只是默默的躺在床上看着，目如死灰。

韩白衣皱了下眉。

这是萝莉时期的斯卡蒂。

斯卡蒂Lily。

手指在画面上划了一下，画面变幻。

深海之中，数个身穿紧身衣物的战士手持巨大的武器，用扭曲身体的特殊战技在海草之间与身形极巨大的触手怪交战。

画面停止在少女时期的斯卡蒂挥舞大剑砍断一截触手的镜头。

韩白衣皱着眉头，继续翻页。

浑身是血的斯卡蒂从深海漂泊到岸边，眼神空洞，身边的沙滩上满是残肢断臂——从肢体上的衣物判断，似乎是他那些战友的。

下一页，斯卡蒂似乎经历了一场大战，浑身衣物破烂，到处都是撕裂的伤口，却仍带着满身尘灰逃亡到一个无名小镇，最后被一个女孩救起，带回木屋治疗。

下一页，女孩全家惨死在木屋里，斯卡蒂手里拖着一头野猪，神色呆滞的站在门口，看着满地的鲜血与尸体。

再下一页，斯卡蒂身着黑色大氅，戴上大帽子，背后靠着漆黑的大剑，独自坐卧在废墟与阴暗的小巷，默默啃着面包。

远远的，从漆黑巷口望向外面街道上有说有笑的行人，目光灰暗。

最后一页，画面定格在斯卡蒂扔掉大剑，拽着韩白衣的衣领，玩命咬他舌头的画面。

ppt结束。

什么意思？斯卡蒂的一生？

韩白衣皱着眉，从界面上的画面来看，这些画面似乎都是斯卡蒂这一生的转折点，是改变她命运的重要节点。

正思索着，就见某一道链接在他身上的闪电状【思维通道】忽的闪烁了一下，界面上的ppt就随之刷新，似乎是更新了一下内容。

再往下一翻，画面中的人物变成一个手中握着长剑，头顶有着两根短短的象牙状长角，嘴角露出一颗小虎牙，似乎笑的很开朗的萨卡兹女孩。

是闪灵Lily。

习剑、成年礼、父母双亡、战争、死亡、封剑行医......

最后，画面停留在韩白衣的办公室。

深夜时分，韩白衣睡意正浓，坐在他床边守夜的闪灵默默俯身，手肘和凶器撑在床边上，手指拂起鬓角的淡金色长发，樱唇无声息间靠近，印在他额头上。

韩白衣一怔。

这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闪灵你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倒是光明正大一点啊。

女下属是可以啵上司嘴的！

如蛛网般密密麻麻连接在他身上的思维通道不断闪烁，界面上ppt内容也不断更新，韩白衣一个接着一个翻页。

维娜靠在办公桌侧面，看着他吃到超酸棒棒糖，笑着露出锋利的小虎牙。

天火在韩白衣工作了大半天累得不行的时候，忽然一脸睡眼惺忪的扒着他大腿，从自己办公桌底下冒出来。

赫默站在实验室中央，看着光脑屏幕上的数据流瞪大了眼睛。

抢银行的夜魔被他一招撂倒在地上，牙都飞出去好几颗。

夜莺哼着小曲儿在厨房里做小鸟饼干。

从来板正严肃的临光坐在床边，啊呜的张开嘴吃下闪灵递给她的苹果。

因陀罗靠在韩白衣办公室的墙边，看着维娜从里面出来。

源石病痊愈的玫兰莎站在别墅顶层的阳台上，眺望着南无号从港口远去。

德克萨斯、能天使、锡兰、黑、格拉斯哥帮、白面鸮、伊芙利特、塞雷娅、银灰......

思维通道每闪烁一次，界面中就会出现一个曾经与韩白衣直接接触过或被间接影响过的人的一生重要转折，而后全部终结在与他产生联系的那一瞬间。

韩白衣看着这一幕幕出现又消失，最终画面全部定格在一个瞬间。

在切尔诺伯格荒凉寂静的冰冻废墟中央，韩白衣静静的站在原地，面前是漂浮在空中，衣衫虽是破烂，目光中却流露着神光的夜魔。

纤细的小手紧紧握着他的脖子。

天空中的神化阵势不断流转。

而她，目光漠然，手中微微用力。

咔嚓。

韩白衣的脖颈一歪。

断了。

身处在黑暗之中，被思维通道包围的韩白衣目光微怔。

镜头骤然扭转。

正对着‘韩白衣’的面庞。

那拎着自己尸体的‘夜魔’转过头，微眯着眸子，向他的方向露出了淡淡的笑。

唇形微动。

声音同步在他耳边响起。

“你......是在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