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艾琳偏头，她没听清陆离在说什么。

“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做的。”卡特琳娜替他回答。

“安娜来过这里么……”艾琳凝视高台上的枯尸。

身后响起杂乱脚步，芬恩指挥手下把火盆抬到遗迹角落点燃。

陆离指缝间溢散的光芒正在暗去，亮起的火盆取代光芒照亮遗迹。

平整岩壁与高台阶梯残存严重氧化的褪色图画符文，它们应该记录着图案与文字，但一切很可能毁于几年前挖通这里的避难所。

如果避难所没封起通道或许涂鸦会更残缺。

避难所居民因流淌温暖的火盆而松气，望向芬恩，芬恩询问艾琳，陆离注视奥菲莉亚：“这里有问题吗。”

“很干净……除了……石像。”奥菲莉亚转向塔形高台四角的石像。“石像里……蕴藏……气息。”

“动这里的东西前我建议你先解决石像。”艾琳从旁边提醒。

“怎么做？”卡特琳娜问向陆离。

“挖掉脸部。”

陆离垂下手臂，古像残片散发的光亮不再比火把强烈多少，与余辉走向石像。

这是曾经驱魔人实施的行为，挖掉脸部让石像失去力量。

“交给我来。”

卡特琳娜拦住陆离，扭曲手掌握紧同源物匕首，右手拔出自己的匕首，手持双匕靠进石像。

资料没说用什么挖掉脸部，一起用总不会出错。

“奥菲莉亚，麻烦保护好她。”

奥菲莉亚焦黑头颅晃动，散发热浪。

来到石像前的卡特琳娜抬起头，举起双匕同时抵在石像脸孔上，毫无停留，毫不犹豫的用力划动——

一道摩擦声响起，普通匕首在石像脸孔留下白痕，另一把同源物匕首却刺进石像。甚至因为用力过大而完全没入石像，像是切割凝固油脂块，只剩柄部留在外面。

收起普通匕首，卡特琳娜双手握住匕首挖开石像脸部。

砰——

挖出的脸孔在卡特琳娜后退中滑落，发出令人恍然“这是块石头”的砸落声。

卡特琳娜紧盯因用力过猛而显露的石像内部空腔。

什么也没发生，即使理智值计数器也未响起。

“气息……消失了。”奥菲莉亚说。

“你们挖掉剩下石像的脸。”艾琳吩咐避难所居民。

然后等到陆离探索完遗迹，这里就会成为避难所的一部分了。

“等一等。”卡特琳娜制止他们，示意陆离：“你去试试。”

意识到卡特琳娜这么做的用意的陆离颔首，带上匕首走向体型高台另一角。

刺入石像脸孔的刀刃犹如切进黄油的餐刀，比血肉还脆弱。当匕首在石像划过并不规则的圆，挖下脸孔，人性涌入身躯。

还有死亡回溯。

……

海风在奇观般的梯形城市吹过。

许多四肢细长，身躯高大的类人存在身穿盔甲在周围巡逻。

石像居然曾是“人”。

名为时间的腐蚀让岩石不再清晰，粗糙，模糊，风化，他们所见到的石像仿佛融化的站立雄狮。陆离站在青褐色，没有高温的粘稠岩浆池旁，四周分部十几块相同的岩浆池。

他注视一名赤裸的类人存在走到岩浆池旁，它们讲述难以理解的预言，浮现宗教般的狂热与战士般的坚定，哪怕是迈入岩浆池，没过头顶。

随时间推移，岩浆池会凝固，然后取出包裹牺牲者的岩石，雕塑制成石像守卫。

陆离移开目光，眺望梯形城市的远方。

海岸线依稀能找见现实的轮廓，又似乎只是错觉。

梯形城市的建筑让陆离看到那座火与水的夹缝之间，地底巨人空城的影子。也因此联想到那里遗迹和这里遗迹的相同之处。

这里是成千上万年之前。

它们是“上代人”，人类之前自以为拥有世界的生命。

而现在，天边虚空中，一圈幽暗光圈静寂垂下黑色丝线。

“潮汐……”

陆离低声说着什么，身形消失在岩浆池旁，或者说，他本不存在于此。

砰——

脸孔砸落，陆离收敛意识，垂下手臂。

“怎么样。”身后卡特琳娜问。

“得到了。”陆离回答。

“很多吗？”

陆离环视剩下两座石像：“不算少。”

近百只幽灵或同等力量的怪异才能贫瘠凑出一份人性，不过这个时代也难以找到那么弱小的怪异了。

陆离看向艾琳，问道：“要留下一座吗”

“为什么这么问？”

艾琳正尝试理解他们之前的对话。

“这里是上代人的遗迹，石像是自我封存的上代人，也许还能沟通。”

“上代人……”艾琳低声呢喃。

作为储存人类所有知识的避难所当然知道上代人的存在。

因为除魔人协会也知道上代人，所以他们才会制定火种计划。

甚至……或许火种计划也曾是“上代人”做出的努力之一。

“只要不留在避难所。”

艾琳言外之意随便陆离处置。

陆离问向商人，得到它可以收起石像的回答，于是没再处理剩下两座石像，让商人将它们收起。

最后检查腐蚀严重的残缺壁画，干枯风化的尸体，没再发现线索的众人退出遗迹。

被清理干净的遗迹将会抹除痕迹，成为避难所一部分。

接下来，他们要离开避难所等待夜幕降临，石像醒来。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要去一趟静语森林寻找“商人尸体”。

至于支持派与反对派之间的矛盾也因陆离的出现化解。

支持派坚持去地表获取种子，反对派拒绝离开避难所，这几年两个派系打得不可开交，尽管随着时间推移支持派一边的天秤越来越低，但起码让艾琳要继续头痛一两年。

而现在，避难所可以不用离开也能获得种子——还能重新与外界获得联系。

一切功劳归于商人，以及陆离。

商人的嘴巴与死人一样严。

所以离开避难所时，注视陆离等人的视线不再有那么多敌意，其中还夹杂许多感激与向往。

陆离让他们产生“外界也许没那么糟”的错觉。

穿过旧避难所，继续向上时艾琳赶走了其他管理者，只有她和艾琳，跟着陆离走过正被居民搬运石块填补的通往地面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