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湖滨区人民检察院以滥用职权罪交谷晓芬刑事拘留。陶媛将通知书送到湖滨区公安分局，可没人敢签收。

于是，她跑到湖滨区政府，区长冯正明不在，她只好跑到湖滨市高级干部疗养所，找到其父亲谷万春，将通知书给了他。

谷家人脾气都不好，得知自己的女儿坐了牢，谷万春火冒三丈，拄着拐杖便跑到了区政府。

老市委书记来了，现有的区领导不敢不给面子，立即给冯正明打电话，要他火速回办公室，他老丈人来了。

老丈人的脾气冯正明是知道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且护犊子特别厉害。

冯正明本来可以不依靠刘志鹏就可当区长的，就因为野种雷子调皮捣蛋，他揍了这个狗日的一顿，已退下的来的谷万春居然建议市委暂缓提拔他。

让他郁闷了好一阵子。

现在好不容易当上区长了，可这谷家人就是不许他安生。

冯正明怕他们，基本上不与谷家来往。你不与人家来往，人家却找上门来了。

躲是躲不掉的，还是要面对。

冯正明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来，谷万春在一个工作人员搀扶下走了进来。

谷万春坐在沙发上，用拐杖捅了捅地板，高声说道：“芬子给人家关了，你知不知道？”

冯正明一楞，但没有说话。

“你还是不是区长啊？你是怎么当的区长啊？怎么能让检察院骑在脖子上拉屎拉尿啊？”

“老市委书记同志，依你的，该怎么办啊？”冯正明冷冷地问道。

“扣发检察院工资，把他们院长给撸啰！”

“老书记同志，你把黄历看错了，现在依法治国，人家检察院根本就不受区政府领导。我是怎样扣发人家工资，怎样撸人家院长！”

“我又不是没当过官，一个区长还对付不了一个院长？我知道你是不肯下力！你还在记恨我，怪我不该阻拦你当官之路。”

“莫把自己看高了。现在，我除了对家里的狗生一生气外，基本上无气可生了。”

“你……你骂我连狗都不如！我跟你说，如果芬子不出来，信不信我死在你办公室里！”

谷万春用拐杖一扫，一盆绿色盆栽从茶几上掉了下来，摔了个粉碎。

“你个老不要脸的，就在这儿发疯吧！”

冯正明骂完，站起来走了出去。

看到女婿敢跟自己叫板，谷万春气懵了。他已深刻体会自己是廉颇老矣。

生气肯定没用，赶紧把女儿捞出来要紧，虽然这个女儿并不孝道。

于是，谷万春给市长林怀德打电话。

秘书接过电话问是谁，谷万春大声大气地说：“我是老市委书记谷万春呀？”

“您有什么事？”

“你让小德子接电话！”

“我们市长正在接见外地投资商，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过会我转给市长听。”

“我女儿让检察院给抓了，让小德子打个电话，把人放了！”

“什么呀？这个工地信号不好，过会联系。”接着手机出现盲音。

谷万春再再老再痴，也知道人家不理他了。

他也没有想一想，林怀德为什么要给他帮忙？

他当市委书记的时候，就死死地压着人家，硬是在副区长位置上压了八年。

人家恨他都来不及呢，还给他帮忙？

林怀德不行，那只有找现任市委书记袁启善了。

袁启善接他的手当市委书记，是空降来的，跟他没有什么私交。每年重阳节，袁启善到疗养所慰问老干部，人家都好好的，都说现在领导班子好话，只有他挑人的刺，说那里那里不好，说那里那里不行，让袁启善下不了台。

这一次，如果不是谷晓芬闹出幺蛾子，他怎么会得罪肖海山，搞得所有大型工程都停摆，公务员的工资发不出，搞得湖城人怨声载道？

袁启善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按压着疼痛欲裂的太阳穴，压着怒火，语气尽量平稳地说：“老书记，现在是依法治国的年代，我们所有的领导干部都要依法守法，不能搞人治了，更不能干预政法机关办案了。既然你说你女儿是冤枉的，要不，请个律师打官司嘛！”

袁启善也挂了电话。

谷万春在冯正明办公室里，坐蜡了。

找老部下不行，找接班人不行，找自己的女婿更不行。最后，没办法了，谷万春只好给自己的外孙冯雷打电话。

“姥爷，什么事呀？我正在跟人赛车呢！”冯雷此刻在归山脚下一处山道上，跟几个牛鬼蛇神正在越野赛车。

他的车是改装车，性能好，功率大，拿了第一名，赢了一万元，正在得瑟呢，突然接到谷万春电话。

“你还有心思在外野？你妈妈被检察院关起来了。”

“什么呀？谷晓芬被人关起来了？谁这么大明子敢关你女儿？”

“你想想办法呀？”

“这说的什么话？她被关了，你不是她爸吗？你把她弄出来呀！你不行，她老公冯正明可以呀？还有她的那个老皮绊姓刘的，都可以呀？你怎么找我一个混混呀？”

“还要你说，我都找了，一张老脸都赊完了，都没有人理我。你不是冯正明的儿子吗，你跟他说说。”

“你女儿那个德行你是知道的，我是不是冯正明的种，还真不好说。”

“你是谷晓芬的儿子这点不会错吧？儿子不为妈，你还是儿子吗？她出了事，你还有能力在外疯，在外野吗？”

“嗯，这个说得还有点道理。好，今天运气好，赢了钱，心情不错，我这就给冯正明打电话。”

冯雷挂了后立即给冯正明打电话。

冯正明一看是这个小煞神便来气。

“你个狗日的，打老子电话有什么事？”冯正明开口就骂。

“呵呵，姓冯的，长能耐了呀？听说谷晓芬的事你不管，是吧？如果她坐了牢，信不信我把你撞死？”

“你敢！”

“我又不是没有撞死过人？在撞死你之前，我要把你在外的小私种弄死，把你小三小四都弄死！”

“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什么？”

“告诉你，老子虽然不是你的种，可是谷晓芬屙出来的。如果你不把她弄出来，你就等着瞧！”

冯雷抖完狠，便拦了电话。

坏二鲁小庆过来，阴笑道：“雷子，跟谁说话呢，这么有霸气！”

“嘿嘿嘿，跟我那个野爸爸。走，继续玩去！”

“自从肖月不玩车了，你几乎次次第一，牛逼呀！”

“这可与肖月不相干，是上次听了你的话，撞死了人之后，火就好了！”

“想不想再撞死个人呀？那样火更好了！”

“嘘——小点声，来人了！”

雷子赤裸裸地威胁，一下子让冯正明头痛起来。

自己亲自给赵建平打电话，人家不接，他就觉得非常扫面子。给副检察长黄恒洋打电话，他回答说与赵建平是井水不犯河水，说不上话。想给一把手院长郑志河打电话，可人家肝癌晚期，正躺地重症病房呢！

可是，如果不把谷晓芬捞出来，不管别人怎么看，就是冯雷那个浑劲，说不定真的把自己私生子弄死了！

冯正明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了吴光明。

与吴光明关系不是很好，但也没有得罪过。

吴光明是湖滨区老政法了，在政法战线还是说得上话的。

想到这里，冯正明让司机直接开到公安分局去。

还好，吴光明在局里，见了面也很客气。

茶沏好后，吴光明正要向他汇报公安工作，冯正明把手往下一压，说道：“吴局长啊，我不是来公干的，而是来求你的。我知道，我那口子不是个好鸟，多有得罪。不看僧面看佛面，求你出出面，让那口子出来！”

冯正明说得很恳切。

“冯区长呀，你说到这个份上，那我就出面问问。我记得副检察长赵建平跟赵海关系不错，我先打听打听。”

“赵海呀，谷政委被检察院请去喝茶了，你出个面，跟赵检求个情，该放一码就放一码。”

“吴局长呀，你还不知道赵炮筒那个德性啊，叫他喝酒行，叫他打麻将行，让他手松一点，象要他命似的。”

“听你的话音，就是不想帮忙啰！”

“这不是不帮忙的问题。不过，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他说话一定起作用。”

“谁呀？”

“何山啊。这小子不知怎的和他对上了眼，恨不得穿一件裤子。”

“好，你通知他，让他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好。”

何山赶到办公室，只见吴光明与一个男子一边抽着烟，一边喝着茶。

烟应该是吴光明从六组顺来的。

“报告，六组何山报到！”

看到有外人，何山站在门口立了个正，大声喊了个报告。

“嗯，何山呀，不错。来来来，我给你这作介绍，这是我们冯区长，我们局里的工资都是这位财神爷发哟！”

“冯区长好。”

“嗯，小何，你好。”

“何山呀，因为你的事，谷政委被检察院请去喝茶了。谷政委是冯区长的夫人，她不在，冯区长工作、生活全乱了套，再说，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分局，没有政委不行噻！听说你跟赵检察长关系不错，你给求个情嘛！”

“这个……”

“你的事，组织不是给你平了反吗？再说，也不是谷政委一个人能做得来了的。”吴光明做工作道。

“小何呀，我知道那口子德行不怎么好，爱得罪人，但我和你没有什么瓜葛噻。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

看冯正明话说到这个份上，何山终于吐口了。

“那我给赵检打个电话试试看。”